九月十三,马寨主带霍宝、仇威,与五百兵卒,在黑蟒山边,为唐光点穴。
同日中午,巢湖水师于都统率领子、婿来滁州奔丧。
同日傍晚,徒三率众到达滁州。
“姐夫……”
徒三近乡情怯,就带了几分忐忑。
在霍宝面前他能自如,见了姐夫到底有几分别扭。
他这几个月反省了许多,知晓当初诸多的不妥当。
明明他与霍五父子才是骨肉至亲,却因相处少的缘故,有太多生疏。
因这个缘故,他心中将江平与一干乡勇划成自己人,对姐夫、外甥更是像是客。
接下来任由江平对黑蟒山几位寨主打压,也是因这个缘故。
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小恩成贵人,大恩成仇人”。
他当时见过亳州局势,见过滁州战火,知晓黑蟒山将领的重要性,知晓曲阳兵卒的金贵,才会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一直成全自己的姐夫。
修行不足,失了德行,被江平蛊惑。
要是能够重来,绝不对那般行事。
“三儿回来了!”
霍五不提旧事,直接拉着徒三胳膊端量。
徒三已经蓄发蓄须,正值壮年,高大魁伟,看着稳当了许多。
霍五唏嘘道:“见到你都好,我这心就踏实下来……老唐这一去,把我也闪了一下,昨晚还梦见你大姐……当初去你家结亲,你比小宝还小半截,如今过了这些年了……”
霍五当初归乡,年将三十,是世人眼中的老光棍,又是单丁,说不上合适的闺女,还是霍大娘托了娘家村里,寻了个适龄的大闺女聘下。
徒家上上下下都是老实人,除了穷点儿,再没别的毛病。
可就是精穷,徒家也好好将女儿留着预备嫁人,没有说卖了闺女出去。
霍五是个大方的,八年前灾荒也借了一车粮出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一车粮拉到曲北,还有后续。
后续是乡亲们都缺粮,知晓徒家有粮的消息,都上门来借。
此时徒大死于疾病,正在家里停灵,大娘子与孩子被接回娘家,只剩下四口人。
徒家老两口已经体弱,当家的是徒二。
徒二弱冠之年,最是年轻气盛的脾气,碍不住乡亲们的好话,将粮食借出去大半。
眼看家里又要断炊,徒家老两口舍不得儿子们挨饿,就从自己嘴里省粮食。
徒老头,就是生生饿死的。
老太太死了丈夫,不想拖累两个儿子,当天就上了吊。
徒三为了这个,对胞兄挥了拳头。
徒二也终于明白,为了自己的“仁义”,生饿死了爹娘。
徒二没脸在家待着,安葬了爹娘、兄长后就离开曲北,不知所踪。
徒三经过同村人的介绍,去了东山寺为沙弥,讨一口饭吃。
或许在那个时候,家破人亡的徒三,就在心里深处迁怒过姐姐、姐夫一家。
才会再次受到姐夫恩惠时,感动之余,还有隐隐的不安。
如今反省过,徒三明白了,八年前所谓的迁怒,不过是一种逃避,似乎将过错推给别人,就无需再内疚。
实际上,在二哥对外借粮时,他这个兄弟不曾拦着,跑前跑后的,听着乡亲们的奉承好话。
爹娘嘴上省粮食,只喝米汤时,他也粗心没发现,不经意之间占了爹娘的口粮。
二哥是不孝子,他这个老三也未曾多让。
霍五的唏嘘不是作态。
马寨主都能想着让一步,他还能想不到么?
血浓于水。
就算徒三有糊涂的时候,可到底是儿子的亲舅舅。
就是小宝的梦中,徒三不是也够意思的给儿子封了个异姓王么?
徒三占着北边,就是滁州军的藩幛,有利无害。
对于徒三一干人的到来,滁州上下反应各异。
马寨主、林师爷都颇为亲近,寒暄问候,全无嫌隙模样,徒三心中松了一口气。
薛彪在旁见了,心中嘀咕马寨主、林师爷面皮厚。
当初坑人的是哪个?
如今一个一个叙旧,这就翻篇了?
他真是恨不得摇一摇徒三脖子,提醒他一声,六月里没有这两个家伙配合,霍五占不了滁州。
徒三又没有七老八十,哪里忘了此事?
只是他反省过,连姐夫都不怨,就更不要说旁人。
人性就是如此微妙。
待亲人更苛刻记仇些。
对于旁人,反而更容易宽容。
当时他没有将马寨主、林师爷等人当成自己人,就没有资格埋怨人家背叛不背叛了。
杜老八性子大剌剌,却是最知晓好恶。
当初徒三没有亲近他,他便也不亲近徒三。
今日相见,也是凑个数。
邓健这里,对徒三则是不满。
就是在徒三面前,他也没有遮掩,打了招呼后,直接怼道:“之前敬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连亳州也守不住,还要外甥奔波过去援手……”
徒三苦笑道:“表哥说的是,的确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无能,很是不应该……”
邓健轻哼一声道:“这就认命了?亳州是柳元帅发家之地,真要白白让出去?打完楚州,你们是不是当北上了?”
徒三点点头:“确有此意!”
他专门走一遭,也是为了跟姐夫招呼一声,固然占了楚州,也没有与滁州军争扬州的意思。
实际上,以亳州军如今实力,就算上下一心,打扬州也没有胜算。
更不要说亳州军如今分裂成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