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萦绕着火石的味道,宋贺吸了吸鼻子,低声问大头,“咱们做什么去?”
“埋火药去!”
黑暗里,宋贺看不清大头的表情,却听得出,他声音里裹着亢奋。
白天的那一场大型爆炸,还留在宋贺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虽然死的是西秦军,可都是人命。
那些被炸飞的肢体,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那刺鼻的血腥味……
宋贺只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脏了的臭了的馊了的棉花,不断地发胀。
“还要炸?”
说出话,不自觉嗓子有些暗哑。
“不炸难道等着他们冲进来?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我们一千余人能抵抗住他们千军万马?不炸死他们,死的就是我们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毁的就是我们的山河!收起你那一文不值的怜悯心!少和老子提什么同情什么道德,狗屁!老子只知道,老子是军人,军人就是保护自己的百姓!”
宋贺胸口堵着难受,有些说不出话,可又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憋了半天,他憋出这么一句。
大头抬手,黑黢黢的环境里,准确无误的在宋贺脑袋上落了一巴掌。
“亏你还是乡试第一,问出这种蠢驴问题,活该你名次被地主家的傻儿子顶了!你比他还傻!”
宋贺……
是富绅!
大头……
不重要!
宋贺……
眼角一抽,这是精神交流了一波吗?!
呃!
“各自过各自的,不好吗?为什么要打仗。”捂着头,宋贺低低的道。
大头没好气道:“地主家的傻儿子做傻儿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顶替你的名次!”
是富绅!!!
富绅!
“我们大夏朝的原则一项是明确的,我们不想打仗,但是我们不怕打仗,如果一定要打,我们全力以赴,揍得他娘的屁滚尿流!懂吗?还想参军,还想建功立业,什么觉悟!我和你说,朝阳街的大爷大妈觉悟都比你高!没文化,真可怕!”
宋贺……
他一个乡试第一名,被一个大头兵说没文化……?
大头瞥了宋贺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你没文化还委屈你了。”
宋贺……
蛔虫吗?
大头得意道:“老子实话告诉你,我爷爷,国子监祭酒,我爹,礼部尚书,你觉得我读的书会少?”
宋贺瞠目结舌。
官三代!
“那你为什么当兵?”这问题,宋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大头就道:“老子不想搞那些弯弯绕绕,老子就想跟着我们将军大杀四方,老子要靠自己的实力说话,回家拍着胸脯告诉我爹我爷爷,你们的安居乐业,是我保下的!”
黑暗里,宋贺看不清大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可他心里,总觉得有一股激流在流荡。
大头在宋贺肩头拍了一下。
“战争这玩意儿,永远没有仁慈,也没有道理!发动战争的一方,未必就是理亏的,被迫迎战的一方,未必就是占理的,既是上了战场,就不要想什么道理,你只记住一句话,你是大夏朝的兵,你守护的,是大夏朝的子民,就够了!”
许是他们的话引起旁边平阳军的兴趣,黑暗里,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们在这里用尽一切努力,不管生死,总好过,我们的亲人在我们的家乡,被敌人操控生死。”
这话,宋贺只觉得心头结结实实一个颤抖。
一旦亲人在家乡被敌人操控生死,那边意味着,国破山河碎。
书本上,读过那么多有关战争的诗句。
他一度以为,自己能体会的了什么是马革裹尸血战千里,他以为自己领悟了什么是春风不度玉门关……
原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读再多的书,不及这些兵的三言两语。
说着话,不知不觉,一行人抹黑抵达白日火药爆炸的地方。
吸了口气,宋贺朝大头道:“怎么做?”
大头就道:“你只负责把风就好,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提醒我们,然后你自己躺在死人堆里装死就行了。”
黑黢黢的夜里,宋贺看不清大头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隐隐约约,听到有刨土的声音,有搬动尸体的声音。
仰头看看夜空,没有昨夜的璀璨星辰,天空也是黑的,纯黑。
靠在死人堆上,宋贺只觉得,自己这一趟夜行,仿佛成熟了许多。
是啊。
一个军人,如果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仁义道德。
一切不以保护自己国家的仁义道德,都是狗屁!
对,狗屁!
宋贺琢磨着这些道理,疏通着自己的心思,不知不觉,大头他们那边,已经抹黑结束一切。
暗夜里,宋贺听着大头一声招呼,“走,回了!”
这厢,宋贺他们回城,那厢,西秦营帐。
白日冲锋,西秦主帅身先士卒,冲在第一列。
火药炸响,他第一个倒在血泊里。
西秦将士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现在,群龙无首。
一群当时被留在后方的幕僚和副将,阴沉着脸,围坐一起。
满桌里,官阶最大的,便是一个名叫肖荣的年迈副将。
“肖副将,眼下这个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一群幕僚并副将,心急如焚。
朝廷给出的命令,没有完成。
主将战死!
西秦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