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个人扶着我,我靠着一股意志力还能坚持住,可白虫子慌慌张张跑过来扶我的时候,我就再也撑不住了。
当你那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的时候,所有的体力、心力,一瞬间全都垮了。
白虫子用手将我架住的时候,我差点就一脑袋栽在地上。
他将我扶到道壁旁,让我靠墙坐下,而后递过来一捧水让我喝。
我的胃还真不一定能纳得了他们这儿的水质,所以我只能摆摆手,而后从背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白虫子也没继续粘在我跟前,他像个猴子一样,双手着地快速蹭到黄衣之王身边,仔细看了看从长袍里露出来的那些触须,而后又迅速凑到我跟前来:“你真的把它杀了!”
我不由蹙眉:“你怎么知道它是黄衣之王?”
“我见过它。”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黄衣之王是不可名状的吗,可你看看它的尸体,是不可名状吗?”
“是……吧。”
“那你告诉我,你看到的黄衣之王什么样,不用形容全貌,你就说你在它身上看到什么了?”
白虫子的回答完全超乎我的预料:“我在它身上看到了星空,混沌的云,还有……别的东西我就形容不上来了。”
什么玩意儿?
星空?
混沌的云?
我怎么没看到这些东西。
我又问他:“你没看到他的袍子和触须吗?”
白虫子回应道:“袍子当然看到了,可触须……是什么?”
他看不到黄衣之王身上的触须?
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看到的黄衣之王,可别人看到的黄衣之王,可能是不一样的。
他们看到的黄衣之王不可名状,而我看到的黄衣之王,则有着十分具体的形态。
这可能和我从金背骨笏上领悟了神智有关。
我闷闷地点了点头,不打算再就这件事讨论下去了。
可白虫子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你真的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杀死黄衣之王的吗?”
说到这个“人”字的时候,他还特意加强了语气。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可别扯了,我就是个凡人,黄衣之王也不是神,它就是个邪祟。”
让我没想到的是,白虫子这人还特别拧:“不管黄衣之王是什么,反正你肯定不可能是人类,在黄衣之王的力量面前,凡人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正好我心里有个问题,不问不爽:“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证明我不是人类呢?”
“因为我觉得你不诚实,如果你真的是个神灵,那你肯定在逃避什么。”
“逃避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逃避你作为一个神灵应有的职责,也可能是逃避你作为神灵的身份。”
“嘿,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坚定的认为,我是神灵呢,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就是个凡人,我真是个凡人。”
“因为你身上散发着神性。”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地愣住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白虫子的话还没说完:“我也说不清神性到底是什么,那好像就是一种……凡人所不具备的气质,虽说你一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我们没有区别,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气质。”
我随口一问:“具体是什么样的气息。”
白虫子稍作思考,而后才回应道:“如神灵一般遥不可及,如神灵一般神秘莫测。”
我闷着不说话,默默品味着他的话。
刚才我突然想到,金背骨笏上记载的七道神智,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能力,那是神的能力。
莉莉丝活了太过个年头,她本身就是一种介于人、神之间的特殊生命体。
白虫子在无休止的杀戮中磨砺出了异于常人的心智和勇气,以及极高的战斗技艺,他的人格,原本就和大多数人不同。
这两个非凡的人,或许能够更为敏锐地感应到由神智散发出的能量。
可能是见我长时间不说话,白虫子便主动打破了沉默:“也许,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神的神灵了,嗯,以前的神灵都是高高在上的,可你却不怎么正经。”
我不正经怎么了,我不正经我乐意,用得着你们在这儿唧唧歪歪么!
真烦,怎么最近老有人说我不正经。
我不想搭理他,只顾着一个人死皱眉头。
白虫子还在那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可不管怎么说,既然你打败了黄衣之王,那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反正我个人还是喜欢你的,虽说你是位不太正经的神灵,但我能感觉出来,你比那些旧神善良多了。”
我依然不打算搭理他。
没想到白虫子也不搭理我了,说完那番话以后,他就望着石壁发起呆。
唉,太闷了。
最后竟然是我耐不住闷,主动开口道:“你见到儿子了吗?”
白虫子撇撇嘴:“没见到,他死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虫子的内心是悲伤的,可口气却异常平淡。
“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是孵化室缺少食物吧。你放心,虽说他死了,但我还是会信奉你,除了你,现在也没有其他神可以信奉了。”
看着他那双无比空洞的眼睛,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一下,如是也只能这么沉默着,任凭时间不断流逝。
他也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消沉了很久,但这里的人仿佛都有着极强的心理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