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卢胜材手里接过鬼灯笼,施展了匿身术,就招呼他朝着河道方向摸进。
上个月月初的时候,我师父给了卢胜材一枚用银锡裱过边的角符,那是一张封存了山川灵气的匿身符,卢胜材将它带在身上,再辅以荆楚盗门的轻身功夫,就能够收掩气息、隐匿身形。
说真的,每次潜行都要在卢胜材身上消耗一张匿身符,对我来说确实挺肉疼的,先不说用来制作符的符纸和朱砂都不算便宜,单是在符上注入灵韵,就要耗费我不少力气。
师父的这张银锡角符,着实给我带来了不小的便利。
卢胜材早早施展开了轻身功夫,在老林子里轻盈地飞蹿,这小子跑起来的时候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看到他快速移动,却不见他脚下的草丛有丝毫的摇曳,乍看之下,会有一种他正在草尖上飞掠的错觉。
现如今,卢胜材早已不吝于在我面前展示荆楚盗门的种种绝学,我看得越多,越是觉得震惊。
盗门绝艺之中,有着许多我无法看穿的玄机,比如卢胜材可以靠着一口丹田气减轻自身的重量,甚至连肉身的密度好像都能改变,我曾见他在两秒钟内翻过一道两丈高的光滑石壁,也见过他从五层楼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落地时如同一根翩然拂地的鸿毛,寂静无声。
最近这段时间,卢胜材受到我师父的指点,还学会了将盗术运用于实战,可以这么说,不看修为的话,卢胜材现在的肉搏能力一点不比我差。
看到他那神乎其技的盗术,以及他对实战的领悟能力,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荆楚盗门的人要除掉他,以及为什么乔三爷就算冒着和整个荆楚盗门撕破脸皮的代价,也要保住他。
卢胜材是个真正的天才,不同于我出生时就有特殊的命格加持,他是个纯粹的肉眼凡胎,却也是个天生的贼王,就连乔三爷也说,卢胜材对于盗术的领悟力,已经到了令人匪夷的地步,别人是只要能够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就很好了,卢胜材则是那种你只要告诉他一个理论,他就能创造出一整个世界的人。
本来我以为,一个注意力无法集中的人,什么事都很难做好,可卢胜材却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我的认知。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卢胜材的老爹本来就是荆楚盗门的弃徒,荆楚盗门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天才出现在弃徒之家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像这样一个人,早晚会成为贼王,而这位出现在弃徒之家的贼王,又会对荆楚盗门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可就很难说了。
乔三爷保卢胜材,是为了整个盗字门二十年后的昌盛。
荆楚盗门要除掉卢胜材,极大程度上其实是出于一种自保心理。
像这样的事,是非不是那么容易定论的,但在我看来,乔三爷总归是没有错的。
一路飞驰,我们俩很快就到了河道附近。
远远望去,勃勃流动的河水上映着月的光辉,如同一条顺着山坡急蹿而下的玉龙,河道周边依旧没有起雾,光秃秃的河滩上只有黑沉沉的湿泥,以及带着清冽气息的潮气。
那个人也许还没有来,也许和过去一样,早就离开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不由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又停下脚步,熄了鬼烛。
卢胜材也驻了足,站在离我不远的一片草丛里出起了神。
“狗剩,过来。”
直到我朝着他招手,他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走神了?”我问他。
卢胜材侧着脸,好像在倾听河道那边的动静,过了小片刻,他才将脑袋转向我:“你有没有听到一阵声音?”
这地方除了流水声和风声,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说话的声音了吧?
“什么声音?”
“叽叽嘤嘤的,就好像是……一群小孩儿在唱歌似的,可我也听不真切。嗨,可能就是河道上的风声。”
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去在意,立即招呼了他,朝河道方向摸了过去。
一上河岸,我们俩就很有默契地朝着河道上游走,因为每天晚上,我们都能在上游看到那排脚印。
没过多久,我们俩就到了半山堂与洞府的交界处,而眼前的光景,则让我们两个同时激动起来。
河道旁的那片软泥上,没有出现脚印!
那个人还没来!
卢胜材忍不住嘀咕:“今天晚上可算等到她了!”
我故作冷静:“不一定,说不定今天晚上那人不来呢。话说你激动个屁?”
“我哪里激动了,我这是紧张!”
我是怕卢胜材看出我在激动,才抢先一步揭穿他,引偏他的注意力。
说来也怪,我明明知道在河道旁留下脚印的人必然非常危险,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对方,内心却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卢胜材好像也是这样。
河道上暖风席席,我和卢胜材跨过河道,藏进了对岸的一片黑林子。
从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被月光照亮的河段,以及那片每天能会出现脚印的河滩。
临近阴历四月的中旬,空中几乎看不到星星,素色的夜穹中,只有一轮格外晃眼的明月。
刚刚藏入黑林子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可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河道上的光亮变得朦胧起来,于是抬头朝夜空中张望,就见月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模糊,最后形成了一团无形的柔光,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发光的薄云。
与此同时,漂浮在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