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遥纵马 x 23 u
天上白的是云,地上白的是马。
那白马在太阳底下被照得金光闪耀,甚至蒸出一缕缕白色烟雾来。
他自幼习武,双腿修长而有力,此刻正像一双钳子,稳稳地夹在马肚子上。
他只知道要不停滴地往前跑,前面是什么,他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看不清楚,似乎也不甚想知晓。
直到白云稍稍遮蔽了阳光,方才发现,前面还有一匹黑马也在跑着,一望无尘地、欢脱畅快地跑着。
“那马上人的背影好生眼熟,像是哪里见过。”庾遥突然心想。
青衫飘飞,黑发轻扬。
执鞭的手指甚是瘦削修长,骨节个个毕现。
于是他更快地策马扬鞭,想要追上去。
两匹马的距离并未因庾遥突然的心急而缩短,仍旧不远不近。
“哎!”庾遥向前喊道。
前面那人一手向前提着缰绳,一手执鞭悬在空中,回头粲然一笑。
原来是温苍。
庾遥笑道:“温兄,你慢些,等等我!”
温苍转过头去,高声道:“你快些不就好了?”
可是那语声却与马汗一般,被烈日灼烧殆尽。
庾遥只道他不曾理会自己,又策马喊道:“温兄!”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就此奔向天地之间的尽头。
铜炉添早香,纱笼灭残烛。
头醒风稍愈,眼饱睡初足。
庾遥在睡梦中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扰惊醒,睁开眼起了身又闻见一股油烟香味。
他披上一件罩衣,走向屏风后面。
不看则已,这一看着实吃了一惊。
幼薇点了好几只蜡烛,用铁钎子串着肉块,在那里一边烤,一边吃着呢。
庾遥哭笑不得,说道:“这才什么时辰?又饿了么?”
幼薇热情地招呼道:“刚熟,你吃不?”
庾遥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可无福消受。”
幼薇心情大好,笑道:“可别与我客气啊!”
庾遥道:“这清晨便大嚼腥膻,难道不会不适么?”
幼薇笑道:“这腥是什么?膻又是什么?我可从来不知。”
庾遥被她问住了,只得说道:“绝却腥胜服药,断除杯酒合延年。你竟然不会觉得肉食中有难闻的味道么?”
幼薇笑道:“从未觉得。”
庾遥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她手上的铁钎子,问道:“如此烹制,究竟能否熟透?”
幼薇笑道:“君子远庖厨。你一个名门公子当然不懂这些,我可最知道。你看啊,这肉都是细嫩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当然烤得熟,若是切得厚了就不一定了。瞧,我还让人取了盐巴来,撒一点上去,有滋有味!”
庾遥道:“你堂堂一国公主,何必亲自做这些?”
幼薇道:“这你也不懂了,自己动手有自己动手的乐趣。”
庾遥道:“等我们离开邢州,一路向南而行,必会经过相州。我曾听闻,相州城里有一名厨,唤作公孙大娘,最擅长烹制精巧奇绝的食物,所试之人无不赞叹不已。到时候我便去将她请了来,为你做一席。”
幼薇大喜道:“我正发愁这御苑的厨子不能带走,一路上又要隐姓埋名,风餐露宿,恐怕没甚么东西好吃,如此说来我又有盼头了!不过也不必请人家单独做个席面,她可有自己的茶肆或者酒楼?我们去尝尝鲜便是。别再勾带出什么风波。”
庾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好,我便带你去一趟‘春日宴’。”
“春日宴”是大周有名的酒楼,虽然不在国都汴梁,却仍旧声名不减。
据说它有三五层楼高,飞桥栏杆,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幼薇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我也好久没有饮酒了。”
庾遥道:“多饮伤身,况且我们这一路行来颇不太平,还是保持清醒,少饮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