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寒山书院也算是江流城中数一数二的名书院了,其建于城郊,环以青竹翠柏,又有溪泉相伴,风吹鸟鸣林叶生动,奏的都是自然之乐。在这江流城里总是个令骚人墨客向往的风雅之地。但他的创始人,袁贤华袁先生,却是个十足的老古板,内心情绪不定,叫外人难以琢磨。偏说这读书之地要那么舒服作甚,便刻意差人将这书院的做得有些破陋。夏热冬凉,不少富户子弟去了一年便叫苦不堪,尽皆收拾行囊回家。
这脾气古怪的袁先生却是不稀罕桃李满天下的虚名,近年来所教学生甚少,更是撂下一句狠话教江流城中老少议论纷纷“我这破书院没有什么特别的,虽然夏日里热些,可冬日甚是凉快。”
闲话说着,这日寅时过半天还未明,刘府的马车便已在外头等候。刘小少爷一脸睡意惺忪,四肢瘫软着难以挪动半分,嘴角还挂着长涎,眼皮半开半闭着透出一副生无可恋。被下人一路半扶半扛着,不情不愿地请上了马车。
王明却是起了个大早,洗漱之时抬起头来,就在眼前水幕里看见了敖灵的身影。道了几句关怀话,又一缩身影不知去了哪儿。他摸不着头脑,其时挠了挠头,一撇嘴便听着门前人声叫唤着,立刻擦了擦手,快步冲出门去,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少爷的马车。
不巧的是瞧见了少爷那副瘫软模样,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怯怯地撩开了马车的帘子钻了进去,一道凌厉的眼神令他愣了一愣。“少……少爷……”他咽了口口水,方才还那副泼皮模样的刘小少爷现在已然整好衣冠,眼神明亮通透地望了他一眼,一手懒懒地掀起一旁侧边的帘子,做贼似的往外头偷偷瞧着。
这刘小少爷的心思难测,做了不久下人的王明也明里暗里地听人这么说着,这时也不好揣测他是做个什么心思,只得在一旁悄悄坐下。
不多时马夫也已就位,马鞭轻轻一抽一声清脆声响起,达达马蹄伴着车轮在青砖间来回起落,眼前的景也是自觉地倒退着。这时刘小少爷才一脸不情愿地放下一旁的帘子,不甘愿地缩起脖子向后靠着,双目微眯似在养神。
马车里久久沉寂,王明眼神飘着,看哪儿似都不对,只得望着红布帘子愣愣发呆,看这绸这料,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一个字在心头不断徘徊,好。刘小少爷忽地抬起眼皮瞧着他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打了个主意决定逗逗他。“方才你看到的事,可不准说出去,否则……”刘小少爷忽地坐起身子,严肃地望着他,五指作刀在脖子前一抹。“你可明白?”
王明暗暗点头,“明白。”若说这刘小少爷在府邸里确实无恶不作,上蹿下跳地斗鸡走狗,捉弄下人。但要一个不明白生死为何物的小少爷做出妄夺人命的事,是万万不能的。所以王明也不惧,知他是想要逗逗自己,但实在苦于不会伪装,他那副老实模样能做到的唯有处变不惊罢了。
“无趣。”刘小少爷双手一合,弯在后脖之间向后一靠,轻嗤一声又失了声息。或是觉着无聊,刘小少爷没过多久又睁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找着王明搭起话。“我瞧你和敖灵倒是亲近得很,你们可是什么远房亲戚?”
王明一挑眉,想起二道长那来去无踪的神人模样,又望了望刘小少爷,决定将这个谎接着扯下去。“少爷真是……真是明眼直断。”他憋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恭维话,只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听着其他人说起过,这下便套来用用。
“哼,还须你说?”刘小少爷又抬眼上下打量着王明,“瞧你们这模样差的,也不可能是近亲。闲来无事,与我说说她的故事呗。”
无奈地挠挠头,王明只得从东海边的故事讲起,索性别了那两个倒霉爹娘,他也不避讳,将那渔村里的丑陋事,那晚的鬼怪之事,尽皆对着这个没出过大城的小少爷吐了个干净。
马车轻微颠簸着,却不及刘小少爷眉眼间惊疑起伏。听着这长长一串故事,被这一位不善言辞的渔村少年讲来,却有着身临其境的感受。他或惊疑,或悲戚,或感叹,一路上作了无数表情。王明也是过瘾,这么多日来,憋屈与牢骚一同对着这位小少爷一同吐了干净。
故事说完,刘小少爷拍着王明肩头啧啧称奇。“瞧不出来,真瞧不出来……这世上原来真有这么神神怪怪的事。”他搓搓下巴,又打量起王明。“我也真是走眼了,你个渔村里出来的小子,讲起故事竟不比那些酒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差几分。让你着些,往后爹爹那里有一大排奇闻野史的书,你看完后当故事给我讲讲。”
主子吩咐,王明也只得应了。听完故事的刘小少爷倒是来了精神,不再是初时那一副随时要合眼去了的模样。最终喃喃自语着:“真难怪,真难怪。我初时看她便和府里的丫鬟不太一样,有着一股……一股……”
“灵秀?”王明不经意间答了一句。
刘小少爷一拍大腿,“是了,灵秀!”却是不理王明自顾自地搓着下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明笑意。“原是经历了这么多神神怪怪的事,实是与那些莺儿燕儿不同,一个劲往人身上蹭,叫人遭不住。”
二人一番言语之下,倒也打发了路上的琐碎时光。马达达蹄过城中大半来到郊外,尘泥的味道渗入空气,渐渐听得几声虫鸣鸟语。正在这露水未被蒸干的破晓之时,刘小少爷掀开马车一旁的帘子,望见一座小小院落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