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宫给小毛驴取好名字后,与韩忠在闹哄哄的客栈里用过饭菜,便回了房间。韩忠与韩宫打好了热水看着韩宫洗漱完毕,才陪同韩宫歇息了下来,他两走了一天的路,早已是累坏了,可韩宫却不觉得累,他侧卧着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这一天发生的事让他这个初出家门的孩童长了见识。此刻他脑子里存了很多疑问,唯一能问的便是韩忠了。
“忠叔,你说那郑老汉为何不守信用把你我二人扔下半路?”韩忠却是累坏了,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那郑老汉将你我二人送至京兆也赚不了几个钱,万一路上出个什么意外,还是趟亏本的买卖,至于不守信用,无非是看你我老弱而已,若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他岂敢如此?”
韩宫继续问道:“他既不愿意去,为何又要答应送我们去京兆呢?”
“恐他从一开始便存了坑害我们之意”
“大家公平做买卖岂不是正好,为何要坑害我们?”
“这世道哪来的公平买卖,你说这做官的拿着朝廷俸禄,是不是他们自愿接受的,朝廷免了这些人的赋税,可你见过几个人知足?当年,我随老爷刚去当涂上任之时,当涂的百姓满是抗拒之意,原当涂县令在此卷乱设赋税,以供自己骄奢之欲,即使如此,他离任时,当涂的百姓也不舍得他走,你可知为何?”
“这却是为何?”
“我和老爷初到时也甚是不解,直到后来当涂的一个农夫才说了原因,他们用了这么多年时间好不容易喂饱了这个县令,摸清了这个县令的脾性,知道怎样减少自己的麻烦,如今换个县令岂不是之前的苦白受了,喂饱了一茬走了一茬,苦的还是那些平头百姓”
韩宫大为震惊,“那些百姓为何不反抗?”
“反抗?拿什么反抗?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伊,反抗的过吗?但凡还有一口生机,他们绝不会反抗的,你道那些江湖人物是如何产生的?无非就是官府逼迫甚重,让这些人不得不反抗,你道这些人为何痴迷于神功秘籍,那是他们反抗的根基,没了这些,和那些阡陌之徒还有甚区别?”
“那他们都是被压迫起来反抗的,为何之间却还有冲突呢?”
“你自幼读史,且看看哪个王朝起来的反抗的人是那些被逼迫的人?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可起义后推翻了秦暴政,之后呢,传下来的皇位哪个不是在压迫别人?这些江湖中人又有什么区别?有了武功根基,有了反抗的力量,自然也有了逼迫别人的力量?有几个人能守住那份反抗苛政的心?当然,这并不是我说的,我一老汉哪里想的明白这些道道?这些东西都是以前老爷与陆先生谈话时说到的。你可知你父亲为何要把张载先生那几句话挂在中堂?就是为了时刻警醒他,做了官不是为了欺迫别人,而是为了承担更大的责任!”
提及韩易,二人便俱有些沉默“忠叔,你说父亲此刻在做些什么?陆先生在做些什么呢?”
韩忠道:“老爷是做大事的人,此刻怕不是在读书吧?至于陆先生莫不是在吃着酒研究学问?”
“忠叔,你说今天那被打伤的汉子为何推我?”
“他被人打了自是丢了颜面,却被你一孩童看到,岂不恼怒,你愈是同情他,他就愈觉得没颜面”
“可他确实是被人打伤了呀?”
“这些人个个心高气盛,岂会承认自己不如人?不过料想也是打伤他的人本事不够顶尖,若是本事顶尖,那受伤的汉子肯定也不是这幅样子。”
“忠叔,这却是为何?”
“若是输个一招半式,自会觉得对方侥幸,当然不肯低头,可差距太大,再不低头,徒惹人笑话罢了!”
“忠叔,你说当我拿出先贤经典时,那些江湖人为何耻笑我?”
“你是读书人,把这些当作宝,别人自是不需要,当然只是当根草了。”
“可我自幼学习这些,怎么会是草呢?”
韩忠却是忽的坐起来,盯着韩宫道:“让你在十两银子和先贤经典中,选一样?你选哪个?”
“自是经典了!”
“若是饿了肚子呢?”
“还是经典”
“你会被饿死!”
“木人石心!”
韩忠看了看他,摇摇头,:“我会选择十两银子,那是因为我被饿怕了,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忠叔,你说那小毛驴真的是千里驴吗?”
“是不是千里驴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千里驴你就不要它了?”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
“你把它当成宝,它不是宝也是宝,你把它当草,它即使是个宝也变成草了,所以,人要知足呵,睡吧,睡吧,快些歇息,明早还得赶路”
韩宫却是静静地躺这,怔怔的望着屋顶,这一日对他产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他见识了江湖人士是什么样子,见识了江湖争执。这样的世界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然而听忠叔说好似与平常世界并无什么区别。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张面孔,他父亲的,陆长言的,韩忠的,郑老汉的,今日被打伤的那个汉子的,客栈里那些盯着他手里“秘籍”的,还有那名为十三的女童的。说来也奇怪,虽然他与那十三有过斗嘴,有过争吵,可十三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好像就该这样一般。他当是不明白,他从小随他父亲,韩易在哪为官便带他去哪,韩易为官方式又素来遭人不喜,以至连累他也无几个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