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怎么了?”
庄严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痛哭失声的女人。
姜文英继续掩面痛哭:“我大爷二爷还有三爷他们及家人都还在里面,都没跑出来……”
庄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安慰道:“大姐,你们家老爷子吉人天相,肯定没事……你看,咱们现在这么多部队都在这里搜救,很快能够把他们找到……”
姜文英说:“决堤前我就劝过他们,让他们先去县城亲戚家避一避,他们就是不听……就前几天,这边的大堤还发生过管涌,后来解放军过来堵住了,等解放军一走,我们都很害怕,害怕还会有管涌,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庄严问:“你们这边没人负责巡查吗?”
姜文英说:“有,可是不管用,交界的地方是两个村中间,可是组织的地方抢险队人数根本不够,有事再通知解放军,没赶来大堤就已经决口了……”
庄严忽然抽了口冷气,问:“大姐,你知道今天有多少解放军进去了吗?”
姜文英抹干了泪,想了想,忽然又哭了,说:“我问了这边逃出来的人,他们说决堤之前有两支解放军队伍进去了,大概有几百人,估计还没到达大堤就决口了……”
船上的几个兵的心顿时凉了起来。
这种大范围决口之下,人在洪水面前兼职连蝼蚁都不如,汽车都能给你淹没,更别说是人了。
决堤的洪水流速很快,几乎就是巨浪一样卷来,这……
想到这里,庄严赶紧掐住自己的念头。
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往下想。
黑灯瞎火的夜间,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洪水,那几百个战友,他们生还的机会有多少呢?
现在,不光是庄严所在的部队,周围的部队,只要有冲锋舟的,都往这里赶来。
但是从八点二十分决口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
他们能坚持五个多小时吗?
……
和庄严他们一起星夜驰远的还有不同军种的各个部队。
不同的车队从四面八方开始给赶往嘉鱼县。
洪区的周围,所有的救援力量被动员起来。
午夜零时,武警鄂北省消防总队七十名官兵带着6艘冲锋舟赶到……
3点30分,g军区舟桥旅某部带着68艘最新型的野战冲锋舟赶到,并且迅速展开救援。
4时,地方政府直接调动了十几艘驳船,将它们开到洪区中不同的位置,用来接送获救人员……
陆军航空兵某部当夜起飞直升机3批次9架次,抵达牌洲上空,向水中紧急投放了3万件救生衣。
只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是98抗洪中最为悲壮的一夜。
这一夜,部队投入的救援兵力总共达到3000余人。
每一个参与救援的士兵或者地方干部、群众,心里都在默默祈祷。
为了节省冲锋舟上的位置,多能够尽快多救几个群众或者战友,负责救援前线指挥的黑脸副旅长马德忠对着已经聚集在大堤上的百余名记者,来不及解释任何理由,红着眼睛大吼道:“记者不能都上船!不听话的都给我捆起来!”
这些拿着摄像机、相机器材的无冕之王们,在这个黑大个中校面前顿时全部安静下去,只派出了几个代表,其余全部留在岸上等候消息。
在救援部队还没有赶到之前,在洪水滔天的洪区里,早已经上演着一幕幕生死瞬间。
当夜19时,接到地方防总的紧急求援,g军区舟桥旅某营199名士兵和空军某高炮团某营176名士兵3分钟内完成了登车出发。
15台车浩浩荡荡出发,路面渐渐已经出现了积水,不断有老百姓从路两边淌水朝相反的方向跑。
“决堤了!快跑啊!”
有人在黑暗中慌张地喊道。
但是,车队并没有调头,而是沿着既定路线朝大地方向赶去。
8点25分,车队在牌洲某高地附近和55岁的省军区政治部主任戴应忠少将的车队汇合。
戴将军看了看周围,他知道,此时的牌洲大堤已经处于极其危险的管涌状态。
但是,军人不就是应该在灾难来临之际处于最危险的地方吗?
何况,防总那边已经下达了命令。
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咬牙下令:“跟着舟桥旅赶紧上。路两侧有路标,沿着路标可以到达大堤,堵管涌!”
车队再一次沿着已经浸水的土路朝着大堤方向前进。
开进!
继续开进!
车上所有的士兵都握紧了自己的工具,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只要到达大堤,马上展开抢险!
自己是舟桥兵,干的就是架桥修路的活儿,堵大堤,这是自己擅长的老本行。
晚上的8点30分,正当车队已经靠近大堤,相距不到两百米的时候,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险堤在管涌不断抽走泥沙之后终于轰然塌陷!
大堤!垮了!
溃口处,足足十米的水位落差产生了巨大的动能,如同泄洪的闸门被打开,江水就像一匹挣脱了锁链的野兽般咆哮着冲出了原本的河道,朝着面前的万顷良田疯狂扑来!
车队中,十几吨重的红岩牌重型牵引车像火柴盒一样被洪水掀起,连翻了几个身。
几个小时之后,长江江水在这里变得像一排排海浪,把溃口撕开足足有一千米!
狂泄而下的洪水直接淹没了整个牌洲大垸,卷走了全部赶来这里抢险的解放军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