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某单位大院门口。
门卫室的刘老头坐在摇椅上,半闭着双眼,初冬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令人昏昏欲睡。
突然,门口闪进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身影。
刘老头的眼睛猛地睁开,警惕地盯着来人。
“哟!是庄严啊!?”
刘老头认出了来人,从那张半旧的摇椅里坐了起来。
“当兵都当了快一年了,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庄严只能礼貌地陪笑道:“刘大爷好。”
刘老头站了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庄严面前,就像动物园围栏外的游客一样,绕着庄严走了一圈。
“嗯!黑了,瘦了,不过精神了!”
面前这个小伙子,再也不是一年前那个留着能够遮住下巴的长发,看起来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小年轻了。
庄严急着回家,于是说:“刘大爷,我就不跟您聊了,我的回家。”
“不用回家了!”刘大爷一摆手:“你爸妈都不在家里。”
庄严赶紧问:“他们上班去了?”
刘大爷的表情顿时变得充满了同情,说:“什么呀?庄严你还不知道啊?”
庄严心头骤然一紧。
看刘大爷那种表情,他已经猜到几分了。
这是个单位的大院,住的都是地方某局的职工干部之类,都在一个单位里上班,统共也就十来栋楼,放个屁不消几分钟都能从这头飘到那头,大门的门卫室周围常年围着几个单位的退休干部和家属之类,整天没事就喜欢家长里短嚼舌头,院里一丁点大的屁事都会成了这里的谈资。
庄严的父亲庄振国转业之后没多久就任了这局的副职,所以在院里也是个人人都认识的主儿。
“你爸他啊……”
刘大爷一口电影里苦大仇深的遗憾口气,说:“唉——”
尾音拖得长长的,极具单位退休老工人的那种特色,却不把话说完。
庄严急了。
要不是刘老头是个老人家,自己还真的揪他衣领逼问了。
“刘大爷,我爸他怎么了?”
“唉……”
又是一声长长的、急死人的叹息。
“好人不长命……”
刘大爷似乎立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一连嘴地说:“呸呸呸,你看我这乌鸦嘴。”
老人家的动作通常十分夸张,他们喜欢有人跟他们聊天,难得逮到一个,不多说两句好像亏本了似的,也不管庄严急的在边上都快刨地了。
“你爸前段时间说是肝癌,去医院治疗了,这会儿在第一人民医院呢,你妈最近都在医院陪他……唉……你爸那可是个大好人呐!”
庄严不想跟刘老头继续掰扯。
于是赶紧说道:“谢谢刘大爷了,我去医院看我爸去!”
说完,背着背囊转身就跑。
庄振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小儿子。
当庄严出现在病房门外,庄振国先是一喜,然后脸又拉长了。
“你怎么来了?”
他的口气生硬。
庄严听了很不舒服。
和全国所有存在矛盾的父子一样,庄严几乎每一次和庄振国聊天到最后都会演变成争吵。
应了那句老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在庄振国看来,自己这个小儿子怎么都看不顺眼,整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做事浮夸,毫无远大理想,眼里只有钱。
在庄严看来,庄振国就像博物馆厕所里的化石,又臭又硬,思想陈旧,做事方式僵化,在家做事独裁,只顾着自己的想法而永远忽略自己的心思。
“我怎么不能来?”庄严习惯性地回怼,“你都病成这样,也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跟我的班长通信,也不跟我说说?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庄振国哼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另一个方向,说:“我跟你说什么?你说我跟你说什么好?跟你说我病了?你是医生吗?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庄严被自己老爹庄振国怼得有些哑口无言。
这种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实际上是强词夺理的话,总是那么的伤人。
换做从前,庄严绝对会调头一走了之。
可是现在,庄严经过部队一年的训练,已经学会控制自己一些情绪。
他生生将涌到喉咙边的那股气又吞回肚子里去,也不管庄振国说什么,径直走到病床边,将背囊往旁边一扔,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儿子!是我的宝贝回来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了母亲王晓兰的声音。
接着,一个剪着齐耳短发,女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旋风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庄严的双手。
“妈。”庄严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病成这样,你都不写信告诉我?”
庄严和父亲的关系之恶劣,几乎是当着面都不愿意叫爸的那种。
所以,只用“他”来代替。
王晓兰也很无奈。
她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妇女,嫁夫从夫,老来从子,一边是老伴,一边是宝贝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正所谓是左右为难。
“小弟。”她叫了庄严的乳名,“你不能怪你爸爸……”
说到这,眼一红,泪就落了下来。
庄严在外再牛逼,也见不得自己妈妈落泪,这是他的软肋。
看到王晓兰一哭,他立马慌了神。
“妈——”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王晓兰的肩膀,将她拉到椅子旁坐下。
“别哭好不好,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