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明走了。
庄严送他之后,回到排房里,躺在床上呆呆看了半天的床板。
闫明的一番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隐隐约约意识到,闫明跟他谈话是有深意的。
对于一个要转业的特战军官来说,跟自己欣赏的小兵聊天,教授什么军事技巧倒是其次了,关健是指出一条道路。
大头兵虽然是兵,可也有前路要走。
如果留在部队,按照闫明的说法,自己该走哪条路?
分别的时候,庄严提过这个问题,说师傅,你走的又是哪条路?
闫明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走的是属于我闫明自己的路,谁的路都不是。
说完就上车了。
现在回想起来,闫明也许在告诉庄严,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选择,士兵也一样,军官也一样。
关健的不同在于你自己喜欢怎样的人生,你选择哪条路会让自己走得更开心,更能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躺了一阵,预备队的通讯员出现在排房门口。
“23号,庄严!”
“到!”
庄严下意识地从床上弹起来,站在床边大声应答。
他以为是什么干部在喊自己,毕竟躺在床上会压着内务,这样平时是不允许的。
不过预备队的性质有些不同。
昨天刚刚结束了魔鬼周考核,所以今天是特批的一天休整期,可以允许睡觉,内务今天不需要整理。
“有人找!”
庄严这才看清,原来是预备队的通讯员。
有人找?
“教官找我吗?在哪?”庄严感到错愕。
通讯员摇头:“不是,是你家人来了。”
家人?
庄严完全懵了。
家人指的当然是老爹老妈,还有自己哥哥庄不平这几个。
这是预备队的集训基地,之前自己直说了大门墙上的那个xxxxx部队的基地对外代号,并不提及任何这里的情况。
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已经快两年没见爹妈了,庄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你爹妈都在大门口,你要出去跟哨兵登记一下,然后在进来。”
庄严问:“总教官知道了吗?”
“知道了。”通讯员说:“他让炊事班加菜,中午你们在饭堂里吃饭。”
庄严听说自己父母都在大门口,而且老白毛又知道了,既然派了通讯员来告知自己,并且说中午炊事班加菜,这就意味着已经批准见面。
通讯员眼前一花,庄严消失在了自己的床铺前。
再一看,原来庄严直接从一楼窗户跳了出去,直接朝大门方向狂奔过去了。
“噫!这兵真是!急着投胎呢!”
他摇摇头,回了楼上。
……
大门外,一辆进口三菱吉普车停在了门口。
车旁站着四个人。
这是两对夫妻,一对年轻,一对已经年过半百。
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腰板挺拔,背着手,站在大门的右侧,看着上面部队的代号名称出神。
“爸!”
“妈!”
“哥哥!嫂子!”
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庄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全家人,都来了。
时隔一年半,庄严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母亲王晓兰第一眼竟然没认出自己的儿子。
这才一年多,样子跟之前见到的时候有不一样了。
庄严脸上的那股子稚气和吊儿郎当的气息已经完全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黝黑的皮肤,瘦削的脸,但是看起来却有一股子精神气。
王晓兰太熟悉这种精神气了。
当年就是因为这股子精神气,这才嫁给了自己的丈夫庄振国。
那是属于军人的气质。
“崽!阿弟!”
她脱口而出的是庄严的乳名,激动得瞬间眼眶就红了。
这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已经离开家很长时间了。
去了部队。
没错,那个叫做大熔炉的地方。
她现在看到的儿子,已经和从前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上去一把抓住庄严的手。
一种硬梆、粗糙的手感一下子令王晓兰怔住了。
将儿子的手翻开,掌心向上。
五个圆圆的、厚厚的、略带青白又有些发黄的茧子映入眼帘。
再翻过来,拳头上五个关节处,也有茧子。
再细看,虎口上、手指上都是厚厚的茧。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
王晓兰忍不住了,眼泪唰一下淌了下来。
“崽啊……”
话到嘴边,突然被一种难过的东西堵住了,后半句根本说不出来,只有不停地抽泣,不停地流泪。
“哭什么!哭什么!”庄振国上来,似乎对自己老婆刚见儿子就哭哭啼啼感到不满:“这是部队大门口,哭什么哭,也不怕人误会!”
“误会什么!”平日里温和的王晓兰忽然爆发了:“这是我儿子!这手都这样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哭怎么了?都是你!庄振国,说让儿子去什么后勤部队!这是后勤部队的兵吗?你当我没去过部队!?”
庄振国平常一家之主的威严此刻荡然无存。
王晓兰一旦发火,脾气上来谁都劝不住。
他干脆不再搭理王晓兰,直接上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庄严。
“不错!不错!”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后伸出双手,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重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