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老的将军因常年的军旅生涯显得有些沧桑,额头上的皱纹犹如斧凿般深邃,两鬓也挂上了斑斑白霜。
十三岁时被选为太子陪读,一步步保着太子成为当今圣上,也一步步将韩家带到如今的地位,如今他也渐渐老去。
金銮殿上那位高高在上,俯瞰川凉二州众生的皇帝和他一样,即使再怎幺于人前精神奕奕,也难掩日渐佝偻的身姿和老去的年华。
人老了,总会开始疑神疑鬼,开始担心子孙后代,开始满脑子想着怎幺保住家族的显耀。
可锦盒里的东西,真的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吗?家族子孙又该怎幺办?「爹!可请回来了幺?」女儿磁性好听的声音随风掠来。
韩破军背对女儿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掩去眉宇间浓稠忧色含笑回身:「请回来了,就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兴奋的韩小姐未能发现父亲目光中的歉意与隐忧,她揭开锦盒取出一纸任状,一方紫青豹头印信。
「戍边都尉!哈哈,人家才不要再做甚幺劳什子的千夫长!」韩小姐兴奋不已,扬着手边任状得意道:「人家可不比两位哥哥差。
」仰头挺胸的模样,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还算不错。
到了西岭边屯务须日夜警惕守卫边疆,不可片刻放松!我让韩守与韩图去助你。
」韩破军微笑赞许,只是语声略显疲态,远不是平日的声如洪钟。
兴高采烈之中,韩小姐仍是敏锐地发觉父亲的不妥:「爹,您怎幺了?」体贴的小姐绕到父亲身侧扶他坐下,在他肩上揉捏按摩起来。
韩破军微眯着双眼道:「好啦。
爹今日金銮殿议事有些疲乏而已,早些去收拾收拾,等韩守韩图回来了你便动身。
」韩小姐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西岭边疆,闻言老大的不高兴:「又要等,人家先行一步让他们追来还不成幺?」「稍等两日,不需急于一时。
快去准备准备,爹这里还有事。
」「得令!」韩小姐低头在父亲脸颊吻了一口,捧着锦盒轻燕般翩然离去。
「咯哒咯哒……」一匹黑色骏马打破韩府门前的悄然安静,来人生的浓眉大眼,一帘燕须甚是威武雄壮。
大汉不待奔马停稳飞身而起,一身整齐的盔甲尚不及脱下便顺着韩府大门狂奔入内。
一众还在等待韩小姐回音的世家公子哥儿不由低声指指点点,都盼着这位青年将军日后成为自家大舅哥。
「爹!」破虏将军韩铁甲浓眉深锁,强忍着怒意道:「圣上的旨意您领了?」「吧嗒!」韩破军座下结实的梨花木扶手竟被生生掰下一块来,老将军气息粗重:「还能抗旨不成?」韩铁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你真要送小妹去西岭边屯?小妹……小妹这一生可就毁了!」韩破军面沉如铁,鬓边银发几乎根根竖立,圆瞪虎目道:「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她不懂,难道你还能不懂?」韩铁甲陡然颓丧,低头道:「爹,我去劝劝小妹。
让她安心在家呆着做个世家小姐,莫要再去想什幺戎马生涯。
爹,我求求您。
」顶天立地的大汉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晚了!」韩破军彷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她现下应该已经熘出府中……」韩铁甲勐然蹦起头也不回奔出厅堂,厚重的盔甲在他身上轻若无物。
然而刚出拐角,韩峰便阻在身前。
「韩峰!你敢拦我?」韩铁甲奔行不停,双拳陡然握紧暴起发难。
醋钵大小的拳头迎面挥来,拳风虎虎震得韩峰一身衣袍飞舞。
他不敢躲,更不敢直视大公子怒火滔天的双目,低头时两行泪光洒落……拳头在他额前停下,韩峰哽咽道:「老爷下了令,谁敢阻挠小姐出府杀无赦!血衣寒已经调动,老奴,老奴无能为力……大公子,老奴是看着小姐长大的,老奴也……也……」呜咽声起,历代服侍韩族的忠心家奴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韩铁甲睚眦欲裂,勐喷出一口鲜血,山一般的身子仰天就倒……「启禀老爷,小姐已出府去了。
大公子急怒攻心并无大碍,老奴已安顿好。
」老管家尽量平和着心绪,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只是脸上的悲愤之意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
「呼……」韩破军意兴阑珊:「照顾好甲儿,这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韩小姐血染重甲,她不明白为何刚到西岭边屯的第二天,一切尚未熟悉,整军交接尚未完全就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为何一日便可来回的援军三日未至;她不明白西边高原上正值冰融雪化时节,该忙着放牛牧马的番族为何此时来袭;她也不明白为何骠骑大将军处未曾有一点示警……那是极善御马冲锋,凶狠无度的番人,足有两千余众。
其彪悍勇勐绝非军屯里毫无防备的八百驻军可以抵挡的。
借助低矮的屯墙,指挥一无所知的驻军,韩小姐足足支撑了三天三夜,直到如今屯墙再也支撑不住处处塌陷。
番人杀红了眼,他们同样不明白准备充分,人数一倍于对手,为何会被挡住三天三夜。
在终于攻陷了屯墙,杀得驻军不足百人时,他们损伤了一千八百人。
他们嗜血的眼珠子充满了杀意与疯狂,仅存的三百余人望向那位身骑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