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互助组」这种东西是蒋百里校长发明的,以前当兵时,每次休假都要编互助组,同学们不管是放一天散步还是过夜回家,收假前大家都紧张得不得了,深怕同组有人闯祸还是逾假,到时惩处可就是同组一起倒楣了。蒋校长把同学们七人编为一组,上课时彼此勉励、共同进步,课余生活则是七人共进退,一人犯错全组同罚。
我与孙震、李品仙不意外又被编入同一组,但好在开学闯祸是在编组前,所以受责罚的只有我一人,没有牵连到其他同学。
照二十一世纪的讲法,蒋校长奉行的是「走动式管理」,每天上下午必定亲自巡堂不说,即使是学生队在操场上甚至打野外,校长也不论天候是晴雨雪雾、上课距离是多远,必定上下午各亲自到场一次,随时监督教学情形。此外每天吹熄灯号后蒋校长也必定亲查宿舍一次,确定所有人都到齐就寝后才回自己宿舍。
人人可以见到校长、时时可以见到校长、事事都可体见校长的用心,蒋校长来校才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已使全体学生们意志飞扬,在精神上得到新生。
在人事上校长也带来了新气象、革新人事,原本被大家诟病的教师很多都被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充任各兵科教官,各连连长也都由北洋各镇资深军官内调任。此外校长又指定专门人员编纂教材,并增补了各种教育器材。
被点名成了「黑军」当然不会只有挖土、挑粪这种事而已,蒋校长到任后,学校一切步入正轨,上下课作息正常,每逢假日同学们也正常休假离营,只有我这个「黑军」固定留守──挑粪、担土、跑步、刺枪、站哨──只要是没有人愿意做的都由我在假日时间完成。
身体的疲劳与痛苦倒是还好,正好可以让我暂时忘记了越来越严重的「思乡病」,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小桃香──君儿在中西女校唸书,每週固定寄一封信来;晴儿除了协助母亲操持家务外,还负责担任父亲秘书工作,不但帮忙处理招商局各项文件外,也帮着处理父亲私人的生意往来事宜──只有小桃香每天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坐着纺织、裁缝工作,偶尔帮招商局翻译些日文书信。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向家里报告小桃香的事。晴儿是跟着君儿嫁过来的,当初收房是君儿主动安排,但父母也着实不高兴了一阵;我一个人离开上海北上还不到半年,就在王占元半买半相送下收了小桃香,这件事情想来想去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向家中开口。
蒋校长上任后,学校照着西方规矩每七天放假一天半,第一个月我每星期都忙着在天寒地冻中负责敲开结冻的粪坑,当然不可能放假回北京去;而小桃香这姑娘也是情深意厚,每天固定修书一封,除了报告每日生活起居情况外,绵绵情话当然也不会省。
但到了第二个月小桃香就不依了,除了还是固定每天写信外,到週末她就从北京搭火车到保定来──虽然我被禁假,每週末别人放假我都得留在校内做工、加强体能训练──星期天一大早天刚亮她就站在校门口,就算是卫兵向她解释说我被禁假、不能外出也不能会客,她也一直站到天黑所有同学都收假才肯离开。
1913年2月4日是小年夜,同学们大部份放寒假就回乡去了,只剩我这个还在无限期禁假中的还留在学校。小桃香2月3号天亮就站在校门口了,天寒地冻她就整天整夜站着,不回去也不休息。
4日快中午时我在讲堂自修,突然副官出现要我道校长室报到。
放寒假蒋校长也一直在学校里,除了督导校内各项工程外也每天照顾无法返乡的同学们。
我一跨进校长室就见到小桃香缩在沙发上,脸色铁青不停颤抖。
「渊翔!」蒋校长道:「已经告诉你过年会让你回去了,你怎么没向桃香姑娘说?」
「报告校长,我……」
「我什么我?」校长怒道:「任公老师都说了桃香姑娘手艺好,初四要到你家一起吃饭喝酒聊天。这下可好了,桃香姑娘在门口站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卫兵发现她冻倒接进来,小命差点就……你要校长我怎么向任公老师交代!」
「报告……我……」我真不知道小桃香在校门口站了一天一夜,临时出现这种状况也让我慌了手脚。
「我什么我!当军人有没有军人的样子?」蒋校长怒目圆瞪道。
「是!」
「桃香姑娘校长会交代照顾,现在去收拾行李,年初四校长会陪同老师到你家去!」
「报告,是!」
回到北京时小桃香还是虚弱得不能站起,我抱着她、背着行李叫了辆人力车回到住处。嬷嬷见到小桃香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赶忙烧了热水让我抱着小桃香泡了个好澡。洗浴完,小桃香嘴唇终于恢复了红润,但人还是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我取了準备年夜饭用的鸡汤,用口慢慢渡着让小桃香饮下,待她身体稍微暖和后就脱去衣物搂着她上床。
经过一个多小时,终于听见小桃香开口道:「少爷,我没事了。」
「傻瓜,蒋校长是自家人,故意要磨练我的。以后别这么傻,校长什么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