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喜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低语道:“那为什么我没收到这样的授意?”
男人笑道:“姑娘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或许娘娘是不想姑娘太过烦忧吧。”
纪欢喜沉默了下来,是关爱还是不信任,这一点恐怕只有那位皇后娘娘自己知道。
她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于是言道:“这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江浣水是何等人物?”
“北境最后一位州牧,一个凭着一己之力,对抗齐楚鬼戎三尊庞然大物的家伙。”
“哪怕他现在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在他未有真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雄狮依然是雄狮。永远不要用人的想法去揣测雄狮,只有恶龙才是能杀死恶龙,也只有雄狮才能明白雄狮。”
说这话时,男人的周身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机,浩浩荡荡,如江如涛。
纪欢喜一阵恍惚,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是说江浣水最近的所作所为都只是表面示好?”
或许出于恻隐之心,或是隐隐对娘娘的行事有了怀疑,纪欢喜并未将昨日的见闻告知男人,而男人却能一眼洞破江浣水的心思,单单这一点便不得让少女暗暗惊讶。
“他已经很老了,但他始终不愿意死。”
“他一直在等那头幼狮长大,长到足以为他撑起这个宁州,这个计划那么长,那么久。”
“从吕观山到虞家,从三霄军到山河图,每一步看似巧合,却又出奇的有着某些联系……”
男人再次侧目看向纪欢喜:“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我得帮你把好这个关,看一看这头江浣水用了六年等来的幼狮到底是能被你握在手中的筹码,还是会反噬其主的天煞。”
纪欢喜终于反应过来,她的目光顺着窗户看向街道,嘴里不觉变了称呼:“舅舅想要试他?”
男人不答此问,只是自语道:“若是他会审时度势,明白取舍,那他可以活命,甚至我与娘娘都愿意让他执掌宁州,哪怕宁州的气运将尽,但一个安稳的宁州,永远比一个暴乱之地对于燕庭更有用处。”
“若他不会呢?”纪欢喜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没了老狮子庇护的幼狮,恐怕就得陪老狮子一同长眠了。”
……
魏来微笑着看向孟衔,但目光却越过他望向他身后那一排长长的囚车。
“金将军的命令?”他神情古怪的说道:“在孟统领的心中是金将军大,还是我大燕的陛下大呢?”
孟衔一愣,自然是不会中魏来这低劣的语言圈套,他眯眼道:“我苍羽卫全军上下都誓死效忠陛下,魏公子是州牧外孙,虽无官职在身,但一言一行关系到的是州牧的颜面。这般无稽之问还是不要再说了,烦请让开,让孟某行使公务吧。”
说着,孟衔给周围的甲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步前行。他的手中有金不阕亲自落下的文书,依照大燕的律法,苍羽卫有权处置自己所抓捕的犯人,也真是因为这样的特权,所以苍羽卫方才能在大燕横行无忌。除非魏来有与整个燕庭为敌的觉悟,否则他断不敢阻拦他们行事。
况且若是魏来真的这么做了,那金不阕便有了以谋逆之名抓捕魏来的理由,反倒还帮金不阕省了不少事端,说不得还能算上大功一件。
正为自己错了以场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暗暗懊恼的孟衔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思活络了起来,他眯起了眼睛,又说道:“这些家伙说起来应当还都是公子的朋友吧?尤其是他们中的那些晚辈,可都是冒着大风险陪公子去山河图里走了一遭,只可惜公子没办法好生感谢他们的这份信任了,毕竟都是谋逆的大罪,这去了泰临城后,恐怕日后便难有相见的机会了。”
孟衔这样说着,看向魏来的目光中充斥着挑衅。他暗暗想着以魏来这样的年纪,年轻气盛在所难免,义气当头之下,保不齐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言罢这话,他便一脸趾高气扬的驱使着众人朝着魏来走去,那看向魏来的目光却是愈发的阴寒。
周遭的百姓们也嗅出了此刻弥漫在双方之间的凝重气氛,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双方,神情同样紧张。
魏来似乎真的被孟衔这番话所激怒,他周身的气机开始翻腾,一只手轻轻抬起,握住了背后那把白狼吞月的刀柄。
“魏公子切莫中了他的激将法!我等清清白白,去了泰临城,陛下定会明察秋毫,宁州还需要公子,公子切莫为了我们,因小失大!”眼看着魏来似乎就要把持不住,那被关押在囚车中的白家之主,白同袍父亲白相御却猛然站起身子朝着魏来大声喊道。
孟衔的心头暴怒,暗道此人坏了他的好事,他回头瞪了一眼:“人犯喧哗惊扰百姓,给我掌嘴!”
此言一落,数位甲士便冲入了囚车周围,将那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拉扯到了囚车边缘,将之身子死死禁锢住,脑袋按出牢笼外,其中一位甲士便毫不留情的扇起了白相御的耳光。
啪啪的声响响彻在宁霄城的街道上,周围的百姓见那平日里也算颇有名望的白相御不消片刻便被打得浑身是血,顿时一个个噤若寒蝉。
唯有囚车中的众人,尤其是白相御的儿子白同袍声泪俱下,呵斥那些苍羽卫甲士不要动他父亲,只是那些个苍羽卫岂会听他的话,反倒是打得愈发起劲。
见着此景,被惊扰了好事的孟衔心中的郁气倒是消减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