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才娘试的目的是要遴选出合格的才娘人选,而非淘汰。
在正常的百学大会中,每次通过的才娘人数不等,但最少也能有两百多名。经过六年的修炼,差不多能有五分之一的绣娘,能获取才娘试。
这次的结果,实在是惨烈了些。
“许绣娘,有人来看你了。”苇丝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看我?”许三春茫然地扭过头,对上一双盛满星辰的眼睛。花暮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才几天,她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凄惨的模样?
她的身形原本就纤弱,这会儿瞧起来,面容比纸还白,唇色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淡得近乎透明。
一丝怒意,控制不住地袭上他的心头。
许三春瞧见他眼里跳跃着的怒火,猛然一个瑟缩,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花……花爷……”她差一点就叫成花少主,幸好及时想起。
“嗯?”
花暮辰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疑问,听得许三春心惊胆战。
“你这是在做什么?逞英雄是吧?”在进来时,在崔瑶的示意下,就有人给花暮辰简短讲了几句事情的原委。
此刻见到许三春,花暮辰是又怒又心疼又后怕。
怒她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模样,连法力都彻底衰竭;心疼她遭了这场罪,看起来可怜巴巴。
而后怕,则是当时那般凶险,她一个不小心,这条小命就可能彻底玩完。差一点,就与她天人相隔,怎么令他不后怕?
到了这个时候,花暮辰没有发现,自己紧张她的生命,多过于紧张自己谋划的成败。
“我没有,你别生气。”许三春小声地替自己辩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看见他动怒,许三春便有些心虚。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心虚个什么鬼。
花暮辰看了她片刻,忽地软了语气,俯身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叮嘱道:“往后,可不能再这么傻了,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
无论如何,她还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这就够了。
许三春垂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看见他如此在意担忧自己,心里升起隐秘的欢喜来。
两个人一站一半躺,构成一幅和谐无比的画面。在他们之间,眼里只有彼此,拥有着独特的默契与磁场。
屋中其他人,都成了多余的存在。
云清默默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她终于见到这名女子,然而这又如何呢?
论相貌,许三春的姿容怎及得上自己?然而,她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云清扪心自问,在那种情况下,自己一定不会顾及旁人的死活。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生活的环境,都在告诉她,她的命远比旁人来得珍贵。这是属于世家的,特有的冷酷。
像许三春这种,将自己置于险地去救人的行为,云清不要说去做,就是想都不会想。
罢了,自己何苦为难自己?
不是一直都在心里清楚,他身边人的位置,不可能是自己吗?
可能,还是有些不甘心吧。不甘心,他竟然会看上区区一名绣娘。云清幽幽叹了一口气,罢了,他高兴就好。
至少,这名叫做许三春的女子,心地善良不会害了他。
一滴泪,晶莹剔透。
如珍珠一般滴落尘埃,最终消失不见。
当云清来到崔瑶面前时,已然恢复成那个冷傲孤高的世家千金,云家嫡女。
“崔娘子,恕我来得冒昧。”云清道:“若有我云家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义不容辞。”这个时候,她代表的是云家。
她既然身在东乌府,府学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有前来了解的义务,和与崔瑶接触的责任。
通常来说,织锦府的事不会让外人插手,但她来到这里表达善意,是云家应有的礼节。只是,她第一时间跟着花暮辰去见了许三春,而非首先拜见崔瑶。
对此,崔瑶心知肚明。
除开姜素弦,花暮辰身边的女人何其多。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对他最死心塌地的,莫过于蔡紫妍与眼前这位云清。
花暮辰为何大阵一开,就立刻到此?云清又为何先去见了许三春?
为的,无非正是那“情”之一字。
崔瑶自然不会戳破,笑着接受了云清的好意,就当做之前的事情不存在。“有云家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
“那我就告辞了。”
云清也不多问,干脆利落地告辞。大阵刚刚解禁,崔瑶要忙活的事情还多。意思既然已经传到,她无意在这里做一个给崔瑶带来困扰的人。
审时度势,这就是世家千金。
送走云清,崔瑶立刻吩咐人送了两封信出去。
一封是走织锦府加急的邮路,以公函的形式,上报给五安郡的巧指娘。
另一封用红漆封口,让一名织锦卫的心腹,一人双马,直奔洛邑城而去。这封信,要赶在公函到达之前,送到淑娘子的手里。
整个大商朝的百学大会,都在同一时间举办。而其他府里的才娘试,应该已经结束了两日。
每个府里能通过的才娘名额多寡,都意味着相应势力的消减或者叠加。崔瑶不知道别的府里情形如何,她只知道东乌府损失惨重。
而且,她至今都没有查出来,对方是何时在阵法图上动的手脚。
遣走了送信的人,她传出命令,让所有来参加百学大会的人,都不允私自离开琼楼阵半步,她要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