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燕不好意思的说:“老板,我明天上午九点以后可不可以请个假,我中午前一定赶回来!”
毛瑞杰停住脚步,转身问她:“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要去一趟医院。”
“怎么了?生病了?”毛瑞杰关心地问。
“不,不是……”张南燕赶紧解释:“我是去找人,不是生病。您放心,我十一点前一定赶回来,不会耽误中午饭的。”
毛瑞杰松一口气:“没生病就好。小张,你不用着急赶回来,别累着。你这些天干得不错,明天就当是给你放半天假,下午回来就行。”
张南燕连连鞠躬道谢。
她忽然觉得似乎有一片阴影往头顶压下来,她抬起头看。
只看见毛瑞杰正伸出一只手,见她抬起头,那只手尴尬地在半空停顿了下,转向桌子上那瓶饮料。
毛瑞杰拿起饮料,塞进张南燕的手里:“这个,你喝吧。”
说完,毛瑞杰有些慌张地走开。
“杰哥,我给你泡了茶。”
帮厨姑娘毛莲花端着一个大茶杯,迎向毛瑞杰。
毛瑞杰接过茶杯,马上往嘴边送。
“小心,烫……”
没等毛莲花的话说完,毛瑞杰就已经被热茶烫到了嘴,茶水撒到了他胸前衣服上,湿了一大片。
“烫着没,杰哥?”毛莲花伸手就往毛瑞杰胸口摸,帮他擦身上的水迹:“也不知道慢着点,快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毛瑞杰一把打开毛莲花的手:“要不得动手动脚!”
说着,毛瑞杰不自觉瞟了张南燕一眼,端着茶杯走到后厨去了。
留下毛莲花愣在那,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嘛,以前不都是这样?”
旁边打牌的妇女们起哄笑着,用嘴努了努张南燕的方向,阴阳怪调的说:“现在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呗。”
毛莲花顺着看过去,看见坐在窗户边看书的张南燕,先是愣了下,接着用力地哼了一声。
“装啥样子!不都是打工妹!”
“来,来来,来打牌嘛。”
打牌的声音喧闹起来。
张南燕看着手里的书,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她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县城打工的时候,陆超对她的纠缠和旁人的冷漠旁观,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一场遭遇是她就连做噩梦都不敢再回忆起的。
下午的工作中,毛莲花开始挑事、找麻烦,然而不管毛莲花怎么刻薄,张南燕都不回嘴、不反抗,只埋头干活。
可惜,这个社会,不是她本本分分,就能躲开流言是非。
晚上,学生们离开食堂后,大家都开始打扫卫生。
张南燕洗干净拖把,开始拖食堂地面。
马上就有小伙子来献殷勤:“小张,我来帮你拖。”
“不用,不用。”
小伙子不由分说,抢过去就拖。“我力气大,我来帮你。”
张南燕只好拿了抹布擦桌子。
“你别擦,别擦,一会儿我擦……你的手这么嫩,别泡脏水了……”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嗡嗡响着,张南燕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大家的目光似乎再说:“看吧,她就是个勾引男人的不要脸女人!”
张南燕用力地把抹布放进水桶中,用力地搓洗拧干,用力地擦着桌子,她用力的咬着嘴唇,用力地俯下身体干活。
一缕头发从耳朵后掉下来,垂在她脸颊前,遮掩住她的委屈和不安。
毛瑞杰从后厨走出来,看到了这个情景。他走到张南燕身旁,说:“小张,以后八点你就走吧,晚了路上不安全。”
张南燕说:“不用,我干完活再走。”
“这点活,用不着你。”
张南燕咬紧了嘴唇,倔犟坚持:“我能行。”
毛莲花不乐意了:“凭什么她能不干?”
“小张的工资是勤工俭学岗位标准,你也拿一半工资也可以不干!”毛瑞杰吼了一嗓子。
毛莲花嘟嘟囔囔着,却不敢再说。
毛瑞杰对张南燕说:“小张,以后晚上卖完饭你就下班!”
张南燕难过地站着,她知道老板是好心,可她不需要这样的好心,甚至,她害怕、抗拒他的好心。
这样的好心把她和其他人隔出区别,让她承受非议和孤立,她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可这样的好心硬生生抹杀了她的辛苦,让她成为了别人眼里依靠相貌姿色占便宜的坏女人。
张南燕想大声喊出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堂堂正正,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
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逆来顺受,现在她同样不敢反抗。
她茫然地看向门外,看见门外操场边站着一个温暖的身影。
是林栋来接她了。
一直以来,张南燕都害怕林栋的同学知道他有一个打工妹女朋友,平时两人在校园里一起散步,只要遇见林栋的同学,她立即退后一步,和林栋拉开距离。当然更不肯让林栋来食堂找她了,他们约好,林栋就在食堂外的操场边等她。
看见林栋的身影,张南燕的委屈就快忍不住了,她再也顾不上和他人争执,急着回到自己小小的避风港去。
她把手边最后一张桌子擦干净,提起水桶,说:“老板,桌子我擦完了,我先下班了。”
说完,不等毛瑞杰回答,她提着水桶走到水池边,把脏水倒掉,把抹布和桶洗干净,放置好,这才走出食堂去。
身后传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这一刻,她才不管他们议论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