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河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先分开一段。”
“没别的?”
“……还说,”
覃柏拧着眉头,又想了想:“她说,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无法分辨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骏猊扬了扬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看这事还有缓儿,兴许过几天她想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也说不定。”
“真的么。”
骏猊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看着他样子挺可怜的,觉得总得说点什么:“实在不行,等过几天大哥来了让他去劝劝,兴许好使。”
没想到他却突然说道:“我不想在王府呆着了,我得去找她。”
“这,恐怕有点难。”
骏猊一惊,随即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师父祝始仙尊,虽然正经是位资历颇深的神仙,却有个江湖诨号‘巫山老怪’,脾气刁钻得很!一身都是毒,人又古怪难处!……那地方你不会想去的。”
覃柏却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若是将来我登基做了皇帝,非要立其他女子为皇后,这跟娶了别人又有什么分别?!我甚至都没给过雪河一场正式的婚礼!……不行,若是这样,我宁可不要做皇帝了!”
“我去。”
骏猊突然意识到这问题变得有点麻烦,苦着脸说道:“您别闹成么?怎么你们这群人就知道挤兑我一人呢?就给我留条活路不成么?……喂,你去哪啊?”
覃柏也不说话,抬腿就往外走。
骏猊无奈,只得跟了出来。
众人守在门口等结果,见覃柏一脸坚定地大步出了殿门,也不知干嘛,随后拉住追出来的骏猊问道:
“怎么样了,问清楚没?……他这是哪去啊?”
“聊得怎么样了?”
骏猊一脸生无可恋:“他要去找雪河。”
众人一听,这才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覃柏摁住:“你你你给我站住!”
覃柏一个凡人之躯,自然斗不过这几位大神,最后还是被连拉带拽地又摁回了永乐殿上。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森森地绝望。
覃柏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见挣扎也是无用,反倒是平静地说:“我是斗不过你们,实在不行,也还有一死。”
蒲牢顿时觉得头大,逮住骏猊细问详情。
骏猊如实把方才的事说了,蒲牢皱眉埋怨道:“你说你好端端地,提立后的事干嘛?”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骏猊一脸无辜。
蒲牢气得无语。
眼看矛盾被激化,覃柏虽然没有法力,但若是天天琢磨着逃跑、寻死觅活地跟大家顶着干,这兄弟八个早晚也是累死的命。
“那这样,你看行不行。”
蒲牢蹲下身,看着覃柏:“咱消消停停地等到下月初,我大哥回来,让他给你个说法,成么?”
覃柏抬抬眼皮:“我不要说法,我就要雪河。”
此时他颓然坐在地上,仿佛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撒泼耍赖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蒲牢咬咬牙:
“成,我答应你!等大哥回来了,就算他不管,我带你找雪河去!”
“你是天官,说话可得算数。”
“当然算数。”
覃柏满脸不相信:“你发个誓先。”
蒲牢无奈,正要赌咒发誓,却见覃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等等。”
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站起身,到书案拿过笔纸来:
“口说无凭,给我立个字据。”
蒲牢真是相当服气了:“不是,人与神仙之间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你写还是我写?”
覃柏哪里管他,面无表情地拿着纸笔在他面前晃了晃。
蚆螛不动声色地朝骏猊屁股上踢了一脚,骏猊没防备,身体向前一个趔趄,蒲牢趁机抓住他,拿过纸笔塞到他手里:
“来,写!”
“诶?怎么又是我?”
拜托,能不能换个人坑?
“废话!你把事情搞成这样,你不写谁写!”
“我?!……”
骏猊一脸难以置信:亲哥啊,你们这是打算合伙坑死我吗?
“不急,你们慢慢讨论着,我先上吊去了,少陪。”覃柏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写写写!现在就写。”
骏猊满是哀怨,被众人强行摁在地上,一脸屈辱。
“好,我说,你写。”
覃柏双臂抱在胸前,志得意满。
——
夜色深重,祝始星宫的灯光在团团致命的瘴气之后忽陷忽现,仿佛幽冥地府一般。
八百里青翠连绵的巫山一片漆黑,山风拂过稍头,发出阵阵海浪拍岸般的声响,如同群山入梦时有节奏的轻酣。
星宫脚下不远处的山间密林之中,几盏纸灯笼发出昏黄的烛火微光。旧马车改装成小吃的摊子,前头挑着块土黄色的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肥肠”两字。老板腰里系着围裙,佝偻着身子在里头忙,灶上的锅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诱人的食物香味直飘出老远。
虽然东西简陋,但摊子前每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甚至还有排不到座位的就坐在边上的板凳上等着。
生意虽好,只是客人大都不是人类,黄鼠精、黑熊怪,眯眼的狐狸、一身杂毛的山鹰,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闲嗑,热热闹闹,倒是跟凡间的夜市小摊没什么两样。
束海换了张干瘪老头子的人皮,足比雪河矮了一头,像个地精一样盘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