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胡阿婆用大勺子搅拌不停搅拌的,正是那道泡椒凤爪。
每搅动一下,那凤爪的鲜味就喷出来一些。
这让守在一旁等待购买的客人们,不断地咽着口水。那大盆中,红的是生洋葱片,黄的是柠檬,青色的是黄瓜条……
乳白色的鸡爪泡在汤汁里,皮色反光,像是白玉一样。
跟鸡爪泡在一起的,那薄薄的一片片能透得见光的,是猪皮。这个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食。
我妈走后,我经常一个人在家。
胡阿婆没有自己的孩子,郑厨子的两个孩子都搬出去了,她平时一个人在家寂寞的时候,就会跟我说说话。
家里条件不好,女孩子小时候都馋。
郑厨子在饭店工作,平时会偷偷带一些肉类的边角料回来。比如兔子的耳朵,猪心猪肺之类的。
兔子耳朵卤一卤,捞起来蘸辣椒面吃,味道一绝。猪心凉拌,酸辣利口,猪肺则跟柚子皮一起熬汤喝,喝起来润肺又解暑。
在那样物质资源还比较匮乏的年代里,胡阿婆倒也生活得有滋有味。
无儿无女的胡阿婆,会把那些东西分给我吃,其中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那道泡椒猪皮。
猪皮吃在嘴里,q弹有嚼劲儿。那时候的猪皮不值钱,胡阿婆把这些边角料一加工出来,浸泡在郑厨子调制的酸水里,吃上一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后来郑厨子下岗,夫妻二人就去外面开个了小摊子卖凉菜。
再后来,我爸也开始做“鬼饮食”,我们就搬走了。从那之后,我就没在吃过胡阿婆家的凉菜了。
我叫了一声胡阿婆,她见是我冲我笑了一下,让我在一旁等等。我点点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那玲琅满目的吃食,馋得肚子里的蛔虫都要跑出来了。
每卖出去一份泡椒系列,胡阿婆都会补充一句:“吃完了菜食,剩下的汤汁还可以用来泡面条,可鲜呢。”
看了看盆子里剩下得为数不多的泡椒菜,胡阿婆冲下面的客人摆摆手:“泡椒菜没有了,买其他的吧。”
那客人指着大盆子里剩下的猪皮和鸡爪子:“这儿不是还有吗?为什么不卖了?”
胡阿婆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卖完这一轮凉菜后,胡阿婆招呼我过来,她把盆子剩下的那些猪皮和鸡爪给我包了起来,递给我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小饭,你记得,这酸水不要扔了,让你爸给你做点儿面泡着吃。”
泡椒菜的酸水,确实是很有特色。
那时候我爸见我爱吃猪皮,也试着给我做过。
那酸水是用泡菜水加上柠檬、生洋葱、花椒大料之类的腌制的。柠檬洋葱之类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最关键的,就是泡菜水。
这泡菜水,看起来都差不多,其实是千家千味。
在我们这个地方,几乎每家人家里都有一个泡菜坛子,制盐水的方法稍微有一点点的区别,那做出来的味道,就大相径庭了。
郑厨子就是做餐饮这一行的,自然有他的独家秘方。
凑近了闻了一口酸香的泡菜水,我脑子里闪了一下,于是看向胡阿婆:“阿婆啊,你这泡菜水可真香啊。”
“那当然。”胡阿婆满脸自豪;“这老坛母水是老郑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三十多年了每天照料,一点儿也没马虎,那味道能不好吗?”
我呵呵笑了两声,拿起一个鸡爪子就啃了起来。
还是当年的味道。
鸡皮脆爽,q弹十足。
柠檬的酸香和洋葱的刺激融合在一起,老坛酸水几乎已经浸透到了鸡骨头里,花椒和大料散发出恰当的香味,多一分少一分都会黯然失色,
这东西,确实是一道非常不错的市井小吃。
怪不得这么多年了,算是刮风下雨,食客们依旧是排长队购买也毫不介意。
闲聊中,胡阿婆问了我爸的近况,当得知我爸躺在医院的时候,她叹道:“这人啊,真是不经老,老了就不中用,什么病啊痛啊的都来了。”
我低声说:“阿婆,我爸才五十岁。”
“人啊,真的要认命。”胡阿婆用抹布擦拭着桌面的红油;“有人年纪轻轻就没了,有人活到九十多岁,还在到处旅游玩耍。”
我点头,对这观点表示认同。
吐了一口鸡骨头,我问胡阿婆能不能给一点儿泡菜水,她问我要这个做什么,我说我家店里的泡菜坛子坏了,十几年的老盐水没了,我想取一些回去当母水。
新盐水除了咸味,缺少了鲜香的滋味,泡出来的菜品也不如老盐水脆爽。因此需要用老盐水做母水,这就像做酸奶需要好的酵母一样。
郑厨子的老盐水是从国营饭店取的母水,加上自己精心的培制,那一坛子老盐水,应该已经非常上乘了。
胡阿婆没有立刻答应我,她听了我的话后,停顿了片刻。
我不知道胡阿婆在考虑什么,在我们这个地方,找人要泡菜母水腌制泡菜,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难道是怕我做也去做泡椒凤爪,抢了她的生意?
泡椒菜看起来简单,其实里面有很多窍门,就算我取得了那些母水,也做不出来她的那个味道。
所以,她的担心大可不必。
胡阿婆突然抬眼看着我:“唐小饭,你真的要跟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