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无益,说来无用。任何人都做不到随心所欲,自在洒脱。就像我,我虽然很喜欢长极,可他不喜欢我啊。我虽很想跟他表明心意,却又不得不掺和太多顾虑进去。我不说,自己意难平;我若说,他不愿,反而各自为难。
唉,真愁人真愁人。
恋慕一个人很容易,被一个人恋慕也容易,难在两情相悦,更难在,两情相悦后还能岁月静好。
立秋,宫中办了一场赏菊会,我照旧入宫,共享盛宴。
清晨,我静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朵步为我梳洗打扮。进宫面圣,必须要庄重,不管是衣装还是头饰,都按着最得体的捯饬。
我穿了现下建康城最为时兴的衣裳,涂了宫里赏赐的胭脂水粉,描眉点翠,花钿云篦,该做的一个不落。因我不喜缳髻,发式就尽量束得简单,让朵步给我梳成双丫髻,佩了几小朵淡紫色的珠花点缀。一来给她省事,二来我也落得轻松。
我睡眼惺忪,精神困倦,默默念叨今日在书上看来的一句诗:“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并无特指,不过随口背来提神。花抚听见后顿时急得不行,乍惊乍恐的张望窗外,面露担忧:“是要下雨了吗,不会吧。我看日头挺好的,怎么会下雨呢。”
我回头对着朵步眨眨眼,我俩会意一笑,皆不说话,花抚又道:“公主您不要再把书当成枕头靠了,这样对颈椎不好。您若是嫌玉枕硌人,奴婢重新为你换一个软的。”
我点了点头并未解释。蔫蔫回首,望着镜子里勉强算作清秀的脸,深吸了口气,准备起身。
快入宫门时,正碰到庆阳王府的马车,两车相遇,并驾而驱。我掀开帘子往外望,恰好孟节也掀开帘子往这边看。
他笑得很是灿烂,朗声唤道:“你来这么早啊缺缺。”
“你也挺早的。”
我冲他点头,咧嘴笑了笑。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宫道。
下车后我才注意到,孟节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不知谁家的香车。
里头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赵青鱼,另一个是她的母亲。赵青鱼的母亲看起来好生娴静娟秀。三十上下的妇人,依旧青眉玉面,唇红齿白。身量娇小,比起身形修长的赵青鱼,更加惹人怜惜。钿车纤手卷帘望,眉学春山样。
赵青鱼,也算得了母亲真传,是个美人。她下车看到对面的人是孟节,目中的喜色像夜空中开到荼蘼的烟花,欣喜万分,步疾生风。
“栩哥哥,怎么就你一人来,茗姑姑没有和你一起?”
孟节颔首,匆匆道:“母亲身体抱恙,今日未随我进宫。”
赵青鱼眉眼盈盈处,略带羞意,离着几步到得孟节面前时,孟节却向我走来。
我本想赶紧闪人,他却将我叫住。
繁花树下,他白衣猎猎,向我走来,我避之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立在原地。
赵青鱼的反应我自然不会忽略。从她听到孟节唤我“小缺缺”起,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我忽而心生愧疚,好像是我对不起她一样。
但她依旧保持着得体微笑,款款立在原处,依偎在她母亲身旁,目光像水清凌,痴痴凝着孟节。
当孟节走上前时,我便做作地戴上了手上的帷帽。他怔仲片刻,摇头笑我呆守规矩。我也觉不妥,便懒得再装,一把扯下帷帽。
我苦恼道:“我也觉得这规矩烦人,可谁叫我是阁中女子,不得不遵守啊。”
孟节作势要来敲我的头,我急忙闪开,他一滞,讪讪收回手。
“是啊。这规矩真是烦人。”
语罢,他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赵青鱼踯躅顷刻,又匆匆跟上,她走的太快,以至于跑落了她的帷帽。她突然停下脚步,脉脉望着孟节背影发呆,忽而又自嘲一笑。她母亲将帷帽捡起来交到她手中,她心不在焉的接过戴上,朝着我姗姗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