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瞪我一眼,嗔道:“你快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真快不好意思了。”
我们嬉嬉笑笑,又说了半盏茶的话,邕王妃领着几个娟秀内婢进来为于归换喜服。于归很配合地舒展手臂,含笑立在观衣镜前一动不动。
我看着司仪女官将褕翟套在她身上,左一层,右一层,将她裹成个粽子。沉重钗冠,宽大的吉服,让于归举步维艰,姿势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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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来迎亲的仪仗,多达千人,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辰时,南帝率百官临轩醮戒,因三宫无正主,便由陶贵妃暂充**一职,领众嫔妃前往清乐宫前行盥馈礼。
百里颛身为皇储,乃将来的天子,他的大婚,自然不同常人。婚礼从一月前开始筹备,采吉、纳采,和命……忙至日前,才稍稍妥善些。东宫官次于南,东西相向。至日质明,??百里颛冕服乘舆出,侍卫导从如仪。护送新人的仪仗队,延东顺大街,遍布朱雀长街,整整齐齐,似要占满建康城一般,实在热闹极了。红幡在风中抖动,桂树枝头挂上五色花胜,不是春日,艳甚春日。
百里颛至宫门前降舆升辂,长极作为太子随士,亲持彩帐云簿,跟随东宫回辕南向,降舆入就次。
我跟在安平身后,含笑的凝着那对璧人。
于归娉婷而至,褕翟炫目,花钗头凤,出就阁南面立,司仪女官立于左右。
永河王具朝服立于西阶之下,引进太子出次,立于大门之东,西向。
百里颛便是在这百官朝拜,万臣拥呼之际出现,金丝缠华服,嬛佩绕明珰,脚下生风,如骑乘祥云,身着沉坠红绸,冠并镶玉,俊逸如斯。他伸手牵过于归,于归低垂眉眼,嘴角弯成上弦月,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反观百里颛,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几分开心,无甚表情。
他想娶的正妃本是温耳,虽落了本意,但也得偿所愿,聘做孺人。我默默为于归叹息一声。
但好在,百里颛虽不是那么高兴,却终归没有表露一丝不情愿。
我抬头,隔着人山人海,偷偷打量着百里颛身旁的长极,他眉目依旧,俊朗不减,只是因为生了一场大病,清瘦了几分。
此前将近一个月,我几乎都没怎么见到他。刚开始是因为他要养病,我不好打扰,索性两三天才去探望一次,但每次去,他要么在困觉,要么就进宫去。我和他碰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一月后,又赶上百里颛即将大婚,朝中各人皆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想想,他可能是听了什么话,故意在躲我。但也有可能,因为温耳成了太子孺人,长极痛失所爱,故而情绪低落,不愿见客。
我陷入沉思,凝神望着前方。长极移步将云簿递到傧者手上,转身时晃眼看到这边时,微怔一瞬,随即笑了笑。我以为他在对我笑,开心得忘乎所以,羞答答的咬着嘴唇,抿笑去看他。但很快我就发现,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他看向的地方是举彩屏的仪仗队,顺着他视线看去,恰看到彩屏之下的南帝。
我努力扯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殊不知,落在别人眼中竟成了敷衍。
陶絮儿离我很近,在身后不足半丈远的地方,小声冷嗤:“不想笑就别笑,笑得别哭还难看。”
这话我听到了,出乎意外的没有生气,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我垂下眼皮,收敛笑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是因为长极没有看到我而失落,还是难过于他的强颜欢笑。
真正可怜的,是长极和于归。
司事之傧着降紫朝服,持云簿立于门东,唱报:“敢请事。”
随后永河王持彩杖,交与百里颛引进跪启讫,入门而左,执雁者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