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人间最是多雨时令,新雨融融,经水润泽的梅子酸度好,摘了最合适酿酒。
我因为生病,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东珠给我端来一碟蜜糖陈梅,这是去年我母亲亲自酿制。今早,母亲又遣人给我送来,说让我提前尝尝浓烈清淡。
我倒了一杯,呷了几口,这酒虽埋藏的时日不长,倒也甘醇可口。几杯下去竟将自己给灌醉了,我躺在贵妃椅上,睡去半天时光。
前些日子,百里颛送了我一盆栀子花,说是养花能养性子、能静心,是他从展华宫移植来的。我听缺缺说过闻这花能安神,最适合我这种急脾气的人。那花如今端放在窗台上,还未开,只结了花苞,翠叶亭亭立于一新盆之中。装花的盆是漆玉司新造,白瓷上绘了朱红石蒜,衬得那栀子花叶支支新绿,脉脉含情。
帘外雨丝飞进我的房中,凝于那一丛新绿之上,含情凝睇,想来,开花不远。
我行出房中,抬头看了看天,学着戏本子里头多情的娇小姐,柔弱无力的对着东珠伤怀道:“我想出趟门,许久未曾去找缺缺了,思量得紧,不知她消气没有。我们都好久没有吃甘木居里的美食了,真想去看看他们家可有添了新的菜式。只是看这天昏昏暗暗,却又不见乌云压顶,到底会不会下雨,这天实在难也琢磨。”
东珠闻言,便悠悠然走去取了两柄油纸伞抱在怀中,叹气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下雨带伞不就行了吗。何必如此伤感。您啊,病了一场,竟还学会了多愁善感。”
我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看来这娇滴滴,病恹恹的小女子做派,当真不适合我。
……
我本想邀约缺缺一同去甘木居吃饭,但怕她还在生我气,不愿搭理我,去了碰一鼻子灰,更令我心情不佳,再说她近日对女红着了迷,嚷嚷着要为长极做一个腰带,要在家闭门造腰带,此刻应该无暇顾及我。
左右权衡下,还是自己去算了。
甘木居里,我恹恹趴在桌前,听着那店小二,一一为我殷勤介绍菜名。
“此乃本店招牌菜,汨罗鱼脍,取鲜鱼切薄片覆于寒冰之上,食用之时,蘸秘制酱料,极其鲜美;而这一道叫槐蜜豆沙,是将建康城本地所产槐花蜜浇在豆沙馅做成的米团子上,吃时,弹牙爽口,甜上舌尖;还有这个炭烤牛肉,那更是一绝……”
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食物,看着也确实诱人。只是我却毫无胃口,不为所动,只呆呆瞧着一桌子菜发呆。
“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来。”东珠打发了店小二,往后挪挪身子靠近我问道:“可是觉得这些食物不合心意,若是不满意,撤了让他们重上。”
“不用了,菜很好。是我,是我没了胃口。”
也不知为何,看着平日里我最爱的美食,我竟能如此淡定,换做往常早就大快朵颐,定会吃得尽兴而归。只是现在,我这心里濛濛潮潮的,就如同这欲落雨,不上不下,迟迟不肯给出准确感觉。
“您都好几日没胃口了,多少吃点东西下去才行。”
东珠叹了口气,伸出手端过桌边一个小碗。这只白玉小碗盛着细细碎冰,掺杂着煮的软糯的红豆,红白相间煞是受看。
我来了一丝力气,好奇问她:“这道菜,以前倒是没得见过。菜叫什么?”
东珠对我笑道:“这名字有些特别,有人觉得这名字取得诗情画意,但也有人说听起来不伦不类,奇怪得紧。您要不要猜猜看,取个什么名字恰当?”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去猜。眼下我哪有这个闲情逸致,既使感兴趣,也懒得费神去想。
东珠嫣然一笑,诺诺解说:“它叫病相思,冰取谐音为病,而相思二字,便是指着里头夹杂的粒粒红豆。”
我偏头问道:“什么冰相思,为何不直接叫相思病来的直接?”
——
“名字取得好不好听,可是很有讲究的。”
凌空传来的声音替东珠回了我的问话,只是这平端出来的声音,扰得我心旷神怡,恍若高悬云端之上。
“…你怎么来了?”我兴奋起身,吃吃看着他傻笑。
他牵过我一同入座,不答反问:“何不尝尝,看是否合胃口。再不吃,冰就该化了。”
说罢取了调羹递了过来,他一笑,我便酥了,竟忘了去接他递过来的调羹。
我双手托腮,眼笑眉舒,“百里颛,你不忙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出来找我啊?”
他见我笑得憨痴,不由得莞尔嗔道:“你笑起来真傻。”
“哼。我还以为你要夸我笑起来好看。”
我赌气接过调羹,挖了一大勺子塞进他嘴里。
他愣了愣,抿笑道:“果然冰凉清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我瞧他似嗔还喜,想要离他近一些,却怎么都移不开位置。暗暗打量他的动作,文雅举止自带冷傲,清风徐来拂起他一头青丝,便如用冰雕成的玉人一般,给人一种感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恰如这碗冰相思,沾不得一点人间烟火,若是轻薄动了,它便会化成一滩水,再无美态。
我摇了摇头,狠狠在心里鄙视一番自己。我在他面前怎成了这般怂样。
我凑近,眨眼道:“好吃吗,真的好吃吗,要不要给我也尝尝看。”我假意问他,也并非想吃,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百里颛闻言笑了笑,轻轻舀了一勺,没有吃,果真送于我的口内。那碎冰入口,唯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