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白瓷小匙在药碗中来回地转着圈,白匙柄上的那只纤纤素手无意识地将小匙在碗壁上刮着,荡得漆黑的药汁泛起层层旋涡,那素手仍不自知。
“表姐,可是有心事?”
王暮颜听着这刺耳的剐蹭声,抬眼望去,只见冯玉仙失神地盯着漆黑的药汁陷入沉思,眉间不自觉地便微微皱起。
闻言,冯玉仙一动,手中的药汁已是洒了一手,神色有些惊慌失措,伸手便去扯掖在臂钏里的帕子,只是,慌忙之下,那盛着漆黑药汁的碗失手便滑落在地。
“表姐,等等,来人,收拾一下。”王暮颜见冯玉仙俯身便收拾地下的碎片,忙开口制止。
“这活留给她们做就好,表姐可有烫到?”
冯玉仙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残汁,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自嘲,道:“本来想着过来看看你,好帮舅母减轻几分,竟倒是帮了倒忙……”
王暮颜微微一笑,安慰道:“因我之事,表姐已是连着忙了好几日了,难免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时候,表姐何必自责。”
冯玉仙一愣,看着王暮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扭身接过丫鬟重新盛上的药汁,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家的皮丫头是长大了,竟然还会安慰人。”
闻言,王暮颜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苦笑的弧度,心底泛起的苦涩似乎使了劲地往上涌,呛得她的眼睛有些模糊。原来,心里竟然还是如此在意……
“怎么着,可是如小时候一般,见着这漆黑的苦水就要哭啦!可还要给你备上几个蜜饯……”冯玉仙见王暮颜的神色,心中了然。只是,纵使她说得再多,这事,也不及王暮颜自己想开一个字……
王暮颜摇了摇头,默默地接过冯玉仙递过来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爆发,让她多了几分冷静。
“表姐昨日可是去找安歌了……”
安静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王暮颜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冯玉仙,最终还是带上几分犹豫问道。
“没错…”冯玉仙默默地看了一眼王暮颜,轻轻地说:“你可已是知道了安歌与柳姨娘之间的事?”
“嗯,我也是机缘巧合之间听到了柳姨娘与燕红的话,只是,这家宅后院中,哪个不是各怀心思的,觊觎着府中的财产又不止他俩。所以,我便没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只是……
看着床顶上的纱帐,想起毫不犹豫甩开自己手的苏华,心中便觉得可笑至极,她闷闷地说:“当我将此事告知苏华,他却丝毫不信,看来,在他的心中,我连安歌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傻瓜,既然他不懂得珍惜,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其实情爱之事,旁观者说得再多,也比不得你自个想通……”
冯玉仙揉了揉王暮颜的头顶,温情地看着这皱起的小脸,继续道:“苏华,不值得你这般待他……”
“可是,这婚约,爹似乎铁了心思促成了……”
王暮颜眉间染上了几分忧愁,此前这话提出已是让爹勃然大怒了,而且还让他与大哥生了间隙,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弄得家中无安宁的时候。
“这事……”
“小姐,表小姐,太尉大人宣旨而来,老爷让两位小姐快些到前厅接旨。”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了冯玉仙的话。
闻言,冯玉仙脸上的温情突然僵住,红润的脸上有些发白,托着药碗的素手用力过大,指节间皆泛白。
“表姐?”
冯玉仙一愣,眼神中有种刚清醒过来的迷离,失神地看了王暮颜一眼,眨了眨眼睛,很快,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只是,声音有些不平稳:
“你先下去,我与暮颜马上便来。”
“表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事,过去前厅,你身子可还受得住?”冯玉仙脸上已是恢复平常,轻轻地扶着王暮颜起身。
“没事了,我本就不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娇弱女子,只是你与娘亲小题大做,不让我下床罢了。”
冯玉仙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进入眼中……
……
“太尉大人,这徽州名山众多,高山云雾出好茶,这太平猴魁便是我生意往来的一些友人所赠与,若是大人不嫌弃,便品尝品尝。”王老爷看着主位上正气凛然的官袍男子,躬身谄媚地说着。
“这太平猴魁可是我朝茶叶中的精品,王老爷的日子过得倒是精致,不过是待客,便大方拿出如此珍贵的茶叶。”太尉大人余光扫了一眼王老爷,也不端起茶杯品尝,反而气势威严地说道。
王老爷脸上的笑意一僵,看着上座威严肃穆的太尉,心中顿时惊慌失措,额间冷汗阵阵地往外沁着。
“老爷,后院的各位夫人、少爷与小姐已是到齐了。”管家突然而至的声音,瞬间便解了王老爷的惊慌,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弓着腰,轻声说:
“太尉大人,人已是到齐,可宣读圣上的旨意了。”
太尉轻咳了一声,满是威严的眼睛朝在座的人扫了一眼,缓缓起身,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州王蕴等人结党懈职,尸位素餐,贬其位为庶民,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振武将军王戍知情不言,纵容他人鱼肉百姓,枉担一国之将。念其昔日的功勋,免去死罪,罢其振武军统帅一职,贬为湛州司户参军,着令即日启程,钦旨!”
话语落下,前厅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