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的、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男子。
于是源自习惯的本能先于思维行动,她如同一只猎豹般敏捷地扑上去,扼住了他的颈子。
那男子似乎毫无抵抗之力,连惊呼也没能发得出来,后背便抵到了芦苇和着泥夯成的墙上。他拼命地蹬着腿,试图掰开掐在自己喉咙上的手,然而以他的力气来讲,一切挣扎都是徒然的。那张原本白净的面孔憋成了猪肝色,肺管子里呼啸出尖锐的气流音,颈椎咯吱咯吱地发起了不堪重负的抗议——然而所有的呼救都被扼回到喉咙里,他颤抖着,窒息所带来的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下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啮齿动物式惊慌。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一边掐住了陌生男子的脖子,女人一边在冷静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这个世上,是没有人会在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任由着自己被掐死的。她没有给对方作出判断的时间,也没有给对方留下喘息的余地;而这个人濒死时,因求生欲所能爆发出的最大潜力,也不过是在她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余光瞥见一把黑鞘兵刃横在身侧的炕席上,触手可及,正是自己的佩刀……倘若这男子是敌方派来试探、或者说埋伏的人,那也太可笑了些。
女人终于肯松开手,但赵寒泾已经厥了过去,一边呛咳着一边还在痉挛,眼泪鼻涕狼狈地糊了一脸,扭曲的五官间还残存着惊惧与绝望。
羸弱而难看,但意外地顺眼。
小郎中在把人拖回来的时候,设想过很多后果,但他怎么都没能想到,自己会险些被人家给掐死。尽管出于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万幸捡回条命来,但肺腑与喉咙都疼的厉害,呼吸间仿佛是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似的;颈子上的皮肉隐隐作痛,一定是掐出手指印儿来了。
不过,似乎也怨不得人家姑娘掐他……设身处地思考一下,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在剥一个衣衫不整且昏迷的姑娘家的裤子,这场面,任谁都不会往好的地方想罢……赵寒泾叹着气,挣了两下,手腕被捆得太紧了,挣不开。
而且很疼。
“醒了?”
赵寒泾抬头望过去,但见得被他捡回来的那个倒霉蛋儿、呸,那个姑娘站在炕前,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不知道什么东西。姑娘家穿着他带来换洗的衣裤,估计是翻了他的行李;然而那衣襟儿就坦坦荡荡地敞着,赵寒泾只瞧见一眼从腋窝直裹到小腹的棉纱,便慌张地闭上了眼睛,面皮儿上透出些血色来。
她端着碗,大马金刀地在他跟前的炕沿儿上坐了,淡然道:“方才不是都看过了,现在又没露出来什么,有什么好避讳的。”
赵寒泾闭紧了眼睛,缩着颈子辩白道:“求求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我发誓,我真的就只是想帮你包扎伤口,谁知道你是、你是……”
回忆起自己看到的东西,年轻的郎中不由得愈发窘迫起来,别说面颊,连耳朵尖儿都烧成了红色。他把脸转过去,结结巴巴地小声嘟囔着:“男、男女授受不亲啊……我没讨过媳妇儿的,真的,我真的是第一次见、见……咳咳。”
“没关系的,你不必感到自责。”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仿佛变声时期的少年一般,丝毫没有身为女子会有的那种清脆或是细软,由内至外散发着一股子冷静而自持的意味,“反正我也看过你了。”
“诶?”赵寒泾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好裤子也好,里里外外都换成了干净的,身子底下还铺了张褥子。
这这这,这种事情怎么能是“反正我也看过你”就能扯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