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一心念着自己的婚事,连祖母病重也懵然不知,未能在祖母膝下侍奉,实乃不孝。”
虞澜清的声音夹杂在这场雨声里,隔着那么远,魏离都听见了她喉间的哽咽,故作镇定坚强的保持着该有的端庄。
她说完这句,磕了个头。
“进了宫中,虽成为皇后,却不能亲送祖母最后一程,想在宫里最高的地方看一看自家的房檐,也未能如愿。”虞澜清轻咬嘴唇,好半天,深吸一口气,又磕了个头。
“孙女。。。”她最后的话是什么,没能说出口,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磕下了最后一个头。
魏离原本是想上前去的,诏安见魏离盯着皇后看得入了神,也不敢开口打扰。
谁知皇后最后一个头磕下后,魏离反而转身又朝着楼梯下去了,诏安慌忙跟上给魏离遮雨,走了没两步就听见魏离开口问了话,语气虽然还是僵硬,但像是有了几分温度:“虞老太太过身的消息,是你去跟皇后说的?”
“回皇上的话,是。”诏安猫着腰小声回答。
“皇后可伤心?”
诏安眨了眨眼睛,觉得魏离这话问得很是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会在奴才面前轻易露了悲喜,只是。。。人心皆是肉长的,皇后娘娘,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呐。”
魏离没再说话,他方才瞧着虞澜清的侧脸,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
从前与她照面,也只是点个头的功夫罢了,反而虞澜清每次看见他都会灿烂的笑,还小的时候,他倒是错愕过她与苏瑶瑶的几分相似,长大些以后,便不像了。
想起来,那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盯着苏瑶瑶以外的女子看了那么久。
竟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魏离上了望烽楼,至于和皇后如何了,倒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太后的心放下了一半,闭着眼睛呢喃一句:“去了便好,去了便好。”
夜间魏离直接宿在了乾明殿,大概是因为夜雨声烦的缘故,睡得很不踏实。
许久未曾再梦见的梦竟然又重新梦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三岁,阖宫夜宴的那晚,被他逮着个鬼鬼祟祟要溜出去玩儿的姑娘,神使鬼差的,他也贪玩了一回,两人去了春昶池边玩耍。
她的脸朦胧得很,夜色下,更加看不清楚。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你要是找到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清脆又温柔,魏离记得那个背影,她跑了一会儿,侧过脸来,对着他笑起来。
他闭着眼睛在春昶池边倒数,突然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就落进了水中,春昶池的水真冷,他撞上池中的假山,疼得只剩脑中的一片混沌。
“你怎么还没找到我。”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在哭。
魏离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慢慢浮上水面,空气冲进肺里的瞬间,惊醒着坐了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珠。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梦中的姑娘,他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那年他落水春昶池中,是苏瑶瑶跑去找人将他救起来的,魏离醒了以后便要见她,苏瑶瑶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是凭一身熟悉的衣服饰品认定了她。
毕竟夜宴相遇的时候是在小门角,往春昶池跑也是因为那边没什么人,不会被发现,加上脑袋受了伤,连如何落水的都记不得了,能记起来的东西,确实不多的。
惊醒之后便没了困意,魏离披着衣裳起身坐下,脑海里无端端竟然浮现出皇后的侧脸来。
魏离怔了一下,随后觉得自己是睡糊涂了。
那年只有他们两人,苏瑶瑶没躲远,听见落水声便赶过来,这才及时把他救下。
梦里的人,他早就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