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九年间,施伽氻不仅没有让他挨过饿,在斐氻船与东大陆的船只激烈交锋的时候,斐氻人还曾经救过他很多次,多到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如今再慢慢回想起来,才猛然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明明一直享受着斐氻人的恩惠,却又在心底瞧不起他们的出身,甚至不曾说过一次感谢的话。
令人欣慰的是,无论他如何愤慨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无论他说过多少不敬的言辞,甚至赌气很长时间不言不语,这位心胸豁达的斐氻首领都不曾真正计较过,她总是笑着戏谑:“小孩子就应该活泼一点,整天绷着个老气横秋的脸,连鱼都不想上你的钩了……”
为何会突然记起往日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为何直到现在才恍然明白,以前施伽氻之所以故意拿他开玩笑,其实只是为了逗他开心罢了。可叹的是,过去他竟毫无所觉,反而仗着她的宽容,不断地索取她的仁慈。除去这副高高在上的脸色以外,他是否有过丝毫感恩之情呢?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一次也没有!全然没有!
“原来,我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的一个人!”刹那间,未来被心底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低头望着安然的施伽氻,千言万语从心底喷涌而出,最后又全都堵在了狭小的喉咙里。本来应该对她说一声迟来的“谢谢”,但开口之后却变了味。
“关于历史,我无法分辨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
施伽氻微微扬着脸,温润的蓝眸中尽是包容的笑意,她轻声说道:“尽管史书充满了谎言,真相却并非无迹可寻,那些有良心的人,自会想方设法留下隐约可寻的线索,以警励后人。但你若是真的那么在意真假,何不亲自去判断呢?不要让祖先们的史书和前人狭隘的经验,限制了你的思想。,让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所描述的都是你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斐氻人已经决心要返回陆地了,所以年轻人们很快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启程的那一天,成百上千只锯壾鱼,还有几十艘大船,整整齐齐地排在城门外,等待出发。
这次将近三分之二的人离开,暂时留下来的多是老者与幼童。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城门下送行的族人,年轻人们陆陆续续登上了船,带着一颗勇敢的心,踏上了开创未来的新征程。
阿西站在船尾,遥望着渐渐变小的斐氻城,对身旁的人说道:“也许,遇见流光人是我们的幸运。就算萨瓦敕人很快将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但至少在全部的船只造好之前,我们还能借助流光人的力量,先在霍尼亚站稳脚跟。”
“是啊,”施伽氻感慨道,“若不是因为有流光人在,我也不敢如此轻易地把族里的年轻人都带到霍尼亚去。虽然早已想过,总有一天,一定要把族人带回陆地去,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流光人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契机,但等流光人离开西大陆之后,一切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施伽氻自然明白胜负难测,但一想到勇往直前的流光人,她心里就不再那么沉重了,毅然带着年轻人们的梦想,背负着全族人未来的命运,勇敢地去战斗!
船渐行渐远,她坐在艉舷上,慢慢地从过去想到了将来,不禁百感交集,久违的离愁陡然占满了整个心胸,不知不觉地哼起了那曲古老的斐氻族歌谣,那是每个斐氻人都会唱的歌——年轻的人。
再见了,还站在岸上挥着手的人们,
年轻的人已经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带着梦想的身影渐渐远离,
但你为何总是遥望着故乡的方向,久久不愿转身?
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啊,
当你看到那绿色的旗帜,风中飘来离花的清香时,
请暂时停下来歇一歇脚,
向故乡的人们捎去大海上的思念,
告诉他们归期不远……
那淡淡忧伤的旋律和轻柔的嗓音,软化了所有人的心,船上的年轻人也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歌声随风飘扬,将他们的离愁一点一点地送往来时的方向。
阿西默默地听着飘在海风中的歌声,出神地凝望着旁边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幅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时,他们都还只是十四岁的少年,初次离开海上的斐氻城,两人从船上远远地望着陆地的海岸线。阿西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施伽氻也是这样坐在船舷上,遥望着前方,茫然地问道:“阿西,那片广阔的陆地分明是大自然的馈赠,并非任何人的私产,但为何他们却不允许我们靠近呢?”
“我不知道。但你说的对,大地不该是任何人的私产。如果你真的想到陆地上去,那我就陪你一起去,谁敢阻拦,我就杀掉他。”阿西坚定地说道。
但那天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登上陆地。自那以后,施伽氻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她完全把自己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默默地学习航海,学习造船,了解一切她所能接触到的事物,不断地强化着自己的身心,几乎不曾有过半日的停歇。后来有一天,她突然问道:“阿西,你说流光人会恨我们吗?”
“我不知道。但将来若是遇见了流光人,我们可以问一问。”
再后来,有一次,两人躲在屋里阅读那卷古老的航海日志的时候,施伽氻又突然说道:“阿西,你知道吗?流光人之所以能够长生不老,是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