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看着“崔玉蓁”大病过后惨白瘦削的脸,心里一个咯噔,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
“你大姐姐,她在梦里跟你说了什么?”李姨娘声音不自然起来,明明是尽量放得温和,听上去却让人毛骨悚然。
孟回听说她曾请法师做法事,就知道她是必然很相信这些神神鬼鬼。正想借托梦为由多诈她几句,门却砰地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姨娘!你看我这裙角,烧得不成样子了,快帮我补补!”
没头脑的崔玉薇满脸写着不高兴,风风火火地推开门闯进来,手上捧着一条襦裙。裙子用料极好,只是裙角处被烧破了几个洞,不修补根本没法穿出门。
“三姑娘来了?快坐着说话。”云姨娘从不自然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起身请崔玉薇入座。
看到坐在美人榻上的孟回,崔玉薇眉头一皱,接着又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出了声。
李姨娘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姑娘这是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崔玉莹将手中襦裙往角落塞了塞,道:“我是笑三妹妹,今天一早就得了个饿死鬼名声,以后嫁去郑大人家,不得把人家的万贯家财给吃空了!”
孟回知道多半又是主屋的小丫鬟嚼舌根,但她根本不在意崔玉薇的讽刺,只在意那条被烧毁的襦裙。
最近崔玉薇没出过门,裙子不会是在外面烧毁的。她既不可能烧火做饭,又不可能故意玩火,现在又不是点火盆的季节,那她这裙子还能是怎么烧坏的?
被烧出几个洞的位置正好是裙角,让她联想到了鱼池边的纸灰和香灰。
在鱼池边着了火,想要扑灭很简单,只要踏进水里即可。仔细一看,裙角的确还有没洗净的泥渍,这说明,烧纸燃香的人正是崔玉薇。
她之前怀疑烧纸者,很有可能是心有愧疚的凶手,可现在一看,又不敢确定了。
崔玉薇在崔玉莹死后,闭门不出“哀思”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前云姨娘还说,那段时间李姨娘请了法师来做法。再加上烧纸一事,崔玉薇的确嫌疑极大。
但是云姨娘刚刚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她打听托梦一事的神情带着心虚、惊惧、还有阴狠。跟崔玉薇比起来,云姨娘才是真正的狼人。
“三妹妹,怎么不说话?莫非得了桩大好婚事,这就看不上姐姐了?”崔玉薇捂着嘴角偷笑,似乎觉得只要提起郑大人的婚事,就能戳到人家的最痛处。
对于崔玉薇这样的人来说,看到别人过得不好,会让她心里产生一种满足感。
孟回知道她这点儿小心思,心中无比鄙视,只是眼下完全没心思跟她斗嘴。“我哪里会看不起二姐姐?”
孟回低垂着头,故意用颤抖的声音道:“刚刚......和李姨娘说起大姐姐......想起大姐姐在冰冷的水里......她又总给我托梦,说她的头好疼,说她好冷......我一时难过,还请二姐姐勿怪。”
崔玉薇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之前每一次提起崔玉莹,她都没有这样的反应。此时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角落里的襦裙,双眼也跟着瞥了过去,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自然被孟回看在眼里。
在崔玉薇回过神,收回视线和右手时,再次看向孟回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声音也尖利起来。
“小贱人,你是吃饱了撑的,脑子让油给糊住了?崔玉莹是病死的!她得了急病,死在她自己屋里!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崔玉薇神色扭曲,从美人榻上跳了下来,冲到孟回身边,抬手就要给她一耳光。孟回正想侧身躲开,就见李姨娘一把抱住了崔玉薇。
“二姑娘,使不得啊!”李姨娘目露惊惶,语带暗示地喊道,“不管大姑娘是怎么没的,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千万不要为此和三姑娘生出嫌隙!”
“这府里,可就只有你们两个姑娘了!”
孟回一想就知道她的意思,要是打坏崔玉蓁的脸,拿谁去嫁给郑大人呢?
崔玉薇听到李姨娘的话,果然清醒了。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放下要挥出巴掌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是啊,不管她怎么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被云姨娘扶着坐到美人榻上,猛地抬起头,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云姨娘的脸。“姨娘,是吧?”
孟回觉得古怪极了,拧起眉头瞥了一眼,看到崔玉薇的神情,像是在向云姨娘求证什么。
“是!都过去了!”云姨娘以肯定的语气应道,伸出手来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我知道二姑娘伤心,可是人不能活在过去,明日还要去文府做客呢,二姑娘别气坏了身子。”
“是了,明日还要去文府呢。姨娘,我先走了,裙子你记得帮我补一补。要是补不好,就剪了重新做条边。”
崔玉薇一边说着,一边板着脸起身。她厌恶地看了崔玉蓁一眼,像是要逃离这里似的,飞快冲出门外。
孟回在她走后,战战兢兢地起身,带着试探道:“都是我不好,惹了二姐姐生气。李姨娘,我针线活儿还过得去,要不......要不我替大姐姐补裙角吧。”
李姨娘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姑娘自己还有不少绣活儿要做呢。”
她此刻没有了打听托梦之事的心思,委婉下了逐客令。“姑娘再坐会儿?我就不陪了,这裙子且有得补呢,我得赶紧做起来。”
孟回知道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拿起桌上的纸张告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