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三天。
寇连吃药像喝水喝酒一般,满身扎得针如刺猬一般。
远远看着的大夫们咬指摇头惊诧惊惧。
周啸天虽然也跟着忐忑,却丝毫不担心寇连的性命。他对余绽的医术有信心,唯一担心的是寇连能不能快些好起来。
因为那个时睡时醒的孩子,还等着他试出来的药救命。
终于,寇连自己恹恹地通知余绽:“热度退了,但是身子虚乏得厉害。”
“你这个人,看起来强壮,好似心志坚定,其实经不住事儿。你这三天夜夜睡不着,不虚乏才有鬼。”
余绽一边给他听脉,一边嘲笑他。
寇连咳了一声,转开脸。
“药方对了。”余绽起身,出了帐子,真正松了一口气,对着外头候着的周啸天和几个大夫露出她的招牌明丽笑容:“就照这个方子,给那孩子配药,减量三分之二。”
众人开心地跟着她笑起来,一阵乱跑,高声招呼着人去照方抓药。
灌了药,余绽亲自守在孩子身边。
这一守就是一整天。
孩子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哭:“爹,娘,奶奶,哥哥……”
捂着严严实实的口罩长衣的余绽解下了脸上和头上的遮挡,对着小孩子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小弟弟,你醒啦?”
怯怯地看着她,孩子收了眼泪,眨眨眼,才想起来,不确定地问:“你是那个在梦里说要给我看病的神仙一样的姐姐吗?”
头一回被这样夸奖的余绽轻笑出声,冲他挤了挤眼:“你看我是不是呢?”
小孩子存着万一的希冀,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乞求道:“若你真是神仙,你能救我的奶奶和爹娘哥哥么?”
眼看着余绽的笑容渐渐消失,小孩子急忙退了一步:“神仙姐姐,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贪心,只救一个就好,谁都行!”
余绽伤感地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可是小弟弟,我不是神仙啊……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小孩子低下了头,憋着嘴,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哗哗地掉。
余绽长叹一声,再不说话,只是毫不避讳地将这孩子抱在了怀里。
“姐姐,我这病,过人……你,你不能抱我……”小孩子抽泣着,说着拒绝的话,小小的身子却贪恋地依偎在余绽温暖的怀抱里。
一大一小,忽然就这样沉默下去。
帐篷外头一直在关注着动静的周啸天长久听不见声音,有些发急,忍不住出声道:“余娘子,那孩子醒来了?情形可还好?”
小孩子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余绽的脸。
“外头还有很多叔叔伯伯在关切着你的病,姐姐是大夫,得先给你看脉,其他的事情,咱们待会儿再说吧?”
余绽温柔地安抚了小孩子,托着他的手腕,凝神静气,仔细听了脉息,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
“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病情已经控制住,只要按时吃药,好生调养,要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
能活下来,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可小孩子的脸上却一片茫然:“山寨里得了这个病的人,都死了……”
余绽心底一颤,微微弯腰,与小孩子平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名字……我家姓毛,我娘叫我幺儿,寨子里的人都叫我毛小弟。”小孩子有一瞬间的无措。
“那毛小弟,我能不能问问你,山寨里的事情?”余绽小心地观察着毛小弟的表情。
果然,劫后余生的小孩子脸上立即浮现出巨大的恐慌,手一伸,紧紧地抓住了余绽的衣袖,牙齿格格地响:“不,不!山寨没了……三寨主和四寨主把所有的人都杀了,还放了一把火……”
虚弱的毛小弟完全禁不住那样残忍场面的再度回想,脸色惨白,身子一晃,便再度昏了过去。
余绽一把抱住他,叹了口气,把他放平躺好,轻轻在他手掌上揉捏片刻。只见孩子绷紧的脸庞渐渐地松弛了下来,手脚也安顺地放在身侧,沉沉睡去。
临出帐篷,余绽想了想,又把口罩头套戴好。
“怎样?”周啸天焦急地迎上前几步,又忙站住,隔着丈余远,紧张地看着余绽。
“药对症。很好。”余绽的眼中却殊无喜色,“只是山寨里发生的事情太过可怕,那孩子惊吓过度,恐怕要恢复一段时间。”
默然片刻,周啸天换了个话题:“疫区那边的情形也十分好,只剩了两个危重病患。”
“嗯,最初的那家人……”余绽想起郑良那日的嘶吼,和刚才毛小弟的话,又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事情能过去,就好。”
两个人正说着,寇连那百无聊赖又痞气十足的声音懒懒地从另一侧响了起来:“余娘子!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余绽和周啸天一起转头打量他。
“哟呵!这一看就是睡饱了啊!精神的!你出不去!”余绽呵呵一笑,“那孩子是你救下来的,以后也就归你管了。”
寇连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垮掉。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寇小哥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把好事好生做完嘛。”
周啸天如今对余绽的话奉若圣旨,而且极其擅于补刀。
“周先生你比我好!你才是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
“我我我我是个贼!贼怎么能是好人呢?贼更不会照顾小屁孩……”
寇连急得语无伦次,抓耳挠腮,连自己的老底都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