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临,钟幻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
赵真服侍他洗脸漱口,又换了包袱里的干净衣服,忍不住低声道:
“钟小郎难道不知道您这样留宿,对我们小娘子不好么?”
钟幻已经完全醒透,精神抖擞,歪头看看习惯性一直低着头的赵真,笑道:
“你倒还真是对二傻子忠心耿耿。你放心,我有数。明天……”
赵真抬头疑惑地看他。
明天什么?
“你就知道了。”钟幻哈哈笑着,穿戴整齐,出了客房,去吃晚饭。
“师兄,我明天上午要进宫。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留饭。如果她留饭,我就吃完了直接回家,你也过来。若是不留,我就去茂记找你吃饭?”
余绽碎碎念。
钟幻一边细细地挑着口蘑黄辣丁汤里的好料吃着,一边嗯嗯,然后摇头:“不,我来你家吃。你这个厨子好。”
“对吧?嘿嘿,我就说我这个厨娘烧的菜比外头那些不靠谱的酒楼强多了。”
余绽很得意。
“送我。不然茂记就完蛋了。”钟幻吃的头都不抬。
“免谈!”余绽毫不客气,然后又软了口气,“我把那个人牙子介绍给你吧。那人还挺有本事的,我这厨娘就是从他那里弄来的。”
钟幻嗤地笑了一声,摇摇头,叹口气,继续吃饭。
余绽疑惑地看看他,见他不做声,自己也就不做声,也低头吃饭。
看着师兄妹这样安静地对坐吃饭的样子,又新和丽娘心头都涌上来一股怪异,互相看看,随即又将眼神挪了开去。
算了,不能多想。
细思恐极。
吃饱喝足,静街的第一通鼓声也响了起来,外头传话进来:“董护卫来接钟小郎了。”
“喝完这道茶。”钟幻又赖了半刻钟,才起身离开。
而余绽,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幺蛾子想闹,乖顺地在府里散了散步,回房去继续接受又新的“荼毒”,然后睡觉。
这天的后半段,平静得令整个永泰坊余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还是阿镝说了一句话,令众人更加毛骨悚然:
“咱们小娘子就是只炸毛的猫,只有钟小郎这只手捋得顺。只要钟小郎好好的,往后咱们就都能过这样安生的好日子。”
丽娘悄悄地拉了阿镝,压低声音问她:
“那日后,会不会?”
说着,两只手的拇指对着弯了弯,模样就像是新郎新娘夫妻交拜一样。
阿镝吓得跳起来,张口就要否认,可是“绝对不会”四个字,无论如何却都说不出口,便站在那里,拧着眉苦苦思索。
“还是不要了吧……这个钟小郎如今是钱大省的外甥,得多有钱啊!小娘子又听他的话。这以后从里到外,都得被他压得死死的……怎么想怎么憋屈……”
寇连神鬼莫测地冒了出来,两道浓眉皱成了个八字。
“咳!”赵真阴沉着脸,浑身冒着冷气,盯着三个八卦的人。
众人立即做鸟兽散。
等到了第二天,余绽被又新好好地从头到脚打扮完毕,不自在地扯着自己的襦裙披帛走出二门,却见赵真固执地换了新衣,一副说什么都要陪她入宫的架势。
余绽莞尔:“行啊,只要太后娘娘让你进去,你就陪着我吧。”
宫门口,赵真从马车上跳下来,却被禁卫拦住:“余娘子的令牌仅限她本人使用,不能多带人进去。”
“那就先不进去。请阁下帮忙,拿这个金牌往慈安宫梨花殿送一封信,可好?”
钟幻从容的声音响起。
“师兄……”余绽看着仍旧是那身玉色长衫的钟幻出现在她身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宁王莲王之争,总得有个落幕,不然你怎么办?”钟幻微笑着解释了一句,递给她一封信。
哦。想起来了。魏县的那个神秘人就是师兄。
余绽嘻嘻地笑着,直接将令牌递给了禁卫:“劳您驾,包您是好事儿。”
禁卫无奈,只得照办。
一时,果然梨花殿里传话过来:“一同觐见。”
觐见?
赵真心思一转,皱皱眉,转头悄声对余绽道:“只怕还有旁人在梨花殿。”
余绽了然颔首。
若是此事只是她家那位母后娘娘,大约只会说一句:一起来。
可用到觐见二字了,应该是皇兄也赶了过去。
也好。
当面说清楚了,省得以后自己师兄妹二人成了他们彼此明争暗斗的刀枪。
果然,永熹帝坐在沈太后旁边,直直地看着钟幻和余绽进殿、跪倒、大礼参拜。
“哟!还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难怪悯郎那样夸奖你。”沈太后笑呵呵的,令他们二人起身。
看着余绽,又挑挑眉,“难得啊!余氏也舍得穿女装了?”
“太后赐下的阿监和姐姐都说民女穿男装进慈安宫不妥。民女便换了这个。”
余绽连忙把赵真和又新的事情在皇帝跟前过个明路。
果然,永熹帝一愣。
沈太后笑着轻声解释一两句,永熹帝了然点头,目光在余绽身上仔细打了个转,又看向钟幻:
“这么说,那份太医署和莲王都大加赞赏的防疫办法,是你做出来的?”
钟幻拱手:“不敢。先师夜平,走遍天下,行医数十载,遭遇过水患瘟疫无数。小人师兄妹因耳濡目染,大体知道一些。
“只是师妹先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习武上,所以记得的东西不甚全面。小人不过是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