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长公主开始发懵,胖内饰急忙上前,明着抱怨、实则谄媚:
“陛下您又逗咱们家长公主!长公主奉命休养身子这么多年,太后来的少,陛下来的多。那长公主看见您,一腔兄妹之情,年轻脸皮薄,寻常也没人教说话儿,可不就直愣愣地撒娇么?
“如今这撒娇没撒好,您还就真摁着挑刺儿。您那么疼长公主,那哪儿是挑她老人家?您这是想打奴婢们的板子呢!”
说着说着,胖内侍撇着嘴就往长公主身边儿也跪了,吸吸鼻子,做模做样:
“那,那您打吧!左右老奴是担着规谏长公主这一条责任呢!您打,老奴也不委屈。
“可满宫里、满天下,谁不知道?咱们陛下是个最温柔宽厚的君主,您要是真为了心疼长公主打了奴婢呀,奴婢还怕损了您的好名声呢!
“要不,奴婢等您走了,自己个儿掌嘴?”
这一番话说得,秦耳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能动,一动就得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可是永熹帝偏偏听得十分入耳,哈哈大笑不止。
就连长公主,都笑着瞪了那胖内侍一眼,显然并无半分不悦。
“行了行了!你这个马百屁!朕的皇妹,朕从小看到大的,朕还能不知道?”
永熹帝笑道,又抬手令他二人都起身,然后方笑问:“你这丫头,怕不是跟朕怄气,是跟太后怄气吧?”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忙低下头去,支支吾吾:“亲母女,哪能够呢?臣妹再怎么不孝,也不敢啊……”
“朕就是怕你多想,所以,特意来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永熹帝仔细地看着下首坐着的娇弱女子的表情,慢慢叙述:“太后娘娘自然不是为了看着她有多顺眼,而是此女不凡……”
夸张了一番余绽的各种功绩之后,又笑道,
“她有幽州节度使萧敢独子,那个小神童萧韵的倾心;又有一个自幼青梅竹马玉人无双的神医钟幻师兄护短;再加上便是辅国大将军也想讨她做小儿媳……
“你说说,若是太后和朕不抬举她,是不是显得皇家反而刻薄寡恩?
“然而她一个小小的女娘,朕的东西还得留着给你玩,哪里有那么多分给她的?
“没奈何,太后娘娘才出了手,除了一些没处搁的东西,大约,还会赐她个封号什么的……
“哈哈,这个还没想好啊,母后也没明确跟朕说,回头再议,回头再议……”
永熹帝边说边笑。
因为长公主边听边抹泪。
“臣妹,臣妹可没嫉妒……臣妹是觉得,自己身为皇族血脉,太后的亲女儿,却不能在她老人家膝前尽孝。反倒要一个外人来照顾太后,哄太后开心,都是臣女没用……”
一块手帕沾泪沾得湿透,宫女忙接了过去,倒手,然后拿了新的递过去。
就在手中空着的那一瞬间,长公主下意识地用手背顶着袖口,在腮上一摁。
看着她的这个动作,不仅秦耳,便是永熹帝都是一愣。
长公主南忱自幼娇气,沾了脏东西的衣服,立时三刻便一定要换的。
帕子只擦一回,不论是眼泪还是什么,擦了就扔。
就因为这一条,小蓬莱里曾经专门安排一个小宫女,每天只洗她的手帕。
可是现在……
虽然这个动作很是楚楚可怜,但真的让人看着有一种恍惚的陌生感。
主仆二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没有作声。
正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永熹帝抬眼看看,问:“怎么了?”
站在殿门处的一个小内侍,偷眼看看长公主,颤颤声音,迟疑答道:
“昨日被罚饿饭的小宫女,太阳地下站着,没受住,晕倒了……”
“被罚饿饭?是为了什么?”
永熹帝忽然想起来小蓬莱上三天两具尸体的传说,脸色沉了下去。
“是为了对我不恭敬!”长公主显然很不想让别人再来回话,抢着说,而且,也忘了继续哭。
看着她转眼消失的泪水,永熹帝微微挑了挑眉,心里轻轻一动,故意板起来脸:
“想来不过是惹了你偶尔不高兴而已。怎么能动不动就责罚下人?朕听说,这一年以来,你的贴身大宫女,连病带死的,已经换了六个了?!”
长公主噘着嘴,手里摆弄着手帕,磕磕巴巴的,却又显得格外自然地,告起了状、撒起了娇:
“皇兄!我是你的亲妹妹,是太后娘娘的亲女儿!这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嫂,哪怕算上日后皇兄纳的嫔妃、生的女儿们,也该我是女子之中第三大才对。
“就更别说这满宫的宫女了,在我跟前,可不都是家里的下人奴仆?就跟天下人,在皇兄面前,也全都是下人奴仆一样!
“主君心情不好,拿下人撒气,他们该忍、该劝、该哄,就是不该继续惹我生气、还跟我顶嘴!
“臣妹已经注定要在这小蓬莱住上一辈子了。一辈子不得出去见识外头的繁华富贵、人间百态……臣妹觉得,自己已经很可怜了,怎么还能让这些人来坏我的兴致?
“有被他们辖制、欺负、冷嘲热讽的,臣妹宁可一头撞死,也要惩罚他们!别的不说,总不能在这种事上,竟也落了皇家颜面!”
说完,长公主嘟着嘴,脚踢着地,不服地问永熹帝:
“皇兄,您说,臣妹说得对不对?!”
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狂妄自大,心狠意薄……
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