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严观回家的是一直照顾他的小徒弟,满面紧张,满眼是泪,待听说严观只怕是再也没有站起来、开口说话的那天时,崩溃一样大哭起来:“师父,师父!”
萧韵看着他伤心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掉泪,过去勾他的肩:“好兄弟你别伤心……”
“谁跟你是兄弟?!”那小徒弟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脸声嘶力竭地哭骂起来:
“师父还没接着要给余家的时候你就跑了来守着!师父算完了她的命格就出了事!我还昏了头去叫你来,结果呢?!
“师父前天晚上都好了!他老人家都好了!!还不是你非要拉着他来郡主府,复诊!?用得着吗?
“如今,我好好的师父,不能动了!不能说话了!说——”
小徒弟涕泪满面,恨意滔天地盯着傻了眼的萧韵和沈沉来回看,
“是不是你们合谋?是不是你骗着师父给她算了个完美无缺的命格出来,却又怕被师父发现,所以联合她害了我师父!?
“说!你们给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居心?!”
小徒弟疯了一样,狂喊大叫。
“若我想害你师父,便有十八个他也活不成。”沈沉淡淡地看着这小徒弟,转头吩咐赵真:
“严先生接下来就是养着了。烦赵监送他们回府。顺便去尚药局请最擅看毒的游太医再看瞧瞧,也好回陛下和太后的话。”
赵真毕恭毕敬地答应。
“你休想就这样便宜地躲过去!你还我师父公道来!”小徒弟还待要继续大闹,一转眼却瞥见了严观像看戏一样看着他的眼神,身子顿时一僵。
“这位小哥,你伤心疯了,我们郡主和萧家小公子大人大量,不想跟你计较。”
赵真钳子一样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轻声细语,
“然而你这番话若是传到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耳朵里去,只怕瞬间就要人头落地了。咱家劝你还是小心些,祸从口出啊。”
“我没说谎!我字字属实!陛下跟前我也是这么说!”小徒弟色厉内荏,依旧嘴硬。
“若是你精心照看,你师父还是有复原的可能的。”沈沉并不抬头,淡淡地说。
小徒弟身子轻轻一颤:“你刚才不是说……”
“送他们回府。”
沈沉看着这种人就烦。尤其是钟幻还特意嘱咐了她可以对着来闹事的人不假辞色,甚至可以直接出手揍成猪头三。
赵真也不再跟此人废话,轻轻地捏着他的胳膊,示意下人用担架抬了严观,便出了府。
萧韵呆呆地看着小徒弟的背影,痴痴地问:“为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打着跟严观学星算的名义,常去找他?”沈沉叹口气。
她是真不想哄孩子啊,她是真想直接把这个不开窍的熊孩子丢还给萧寒自己去教导啊!
萧韵跌坐在了榻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地板,半晌,方低声道:“我早就当着他的面说过,我不要严先生的衣钵,我是要考状元、入仕、回幽州的……
“区区一个星算师,哪里放在我的眼里啊……
“就为了这个,他竟然能狠下心来陷害待自己如父如兄的师父……”
萧韵仰起头来看向沈沉,眼神中有深刻的悲哀和无助,
“严先生养了他十二年了!十二年!”
“那人今年二十有一,十二年前他九岁。比你现在只小三岁。”
沈沉也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要不,就是有人特意指使了他去严先生那里偷师。
“要不,就是他在严先生门下十二年,却还没你认识严先生十二天学到的东西多。”
萧韵苦笑起来,回手指着自己:“这世上能有人跟我比学东西快么?没有啊!
“国子监里高手如云、神童车载斗量,可又怎么样?祭酒不一样爱我如珍宝?
“他一个资质寻常的普通人,他跟我比?!他有毛病吧!?”
这话说的!
就连沈沉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一拍桌案:“严先生见猎心喜,处处偏爱你。任他哪个徒弟见了也不会高兴的!衣钵衣钵,谁家门下的弟子不是一辈子都梦想着师父的衣钵?
“何况严观乃是闻名天下的星算师?他若能顺利承继了严老头儿的衣钵,日后哪怕离开大夏,去了别处,也一样吃香喝辣前呼后拥!
“你不稀罕的东西,是人家几辈子的梦想!你一出现,轻轻巧巧几句笑话,甚至没大没小地乱闹一通,就夺了人家的全部希望!
“他没寻机弄死你都是给了萧家面子了!”
说到这里,沈沉顿住。
若是都有胆量弄死严观了,那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萧韵?
所以其实,还是冲着陷害自己来的。
只有这样的目的,萧韵才不会被当成目标——
严观是受害人,小徒弟是首告的证人,自己是主谋,萧韵是帮凶。
若是帮凶死了,那就说不过去了……
沈沉渐渐地沉默了下去。
“郡主……”萧韵也转过了这个弯,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过了一时,方轻声道:“我回去让寒哥查查,这个人,若是跟韩家有联系……”
沈沉抬起头来,有些讶然地看着他。
萧韵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我碰上郡主的事儿,都还不笨……”
但若只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事情,萧韵就笨成了一只猪。
所以其实这只猪队友……
还是很靠谱的。
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