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竟再不派人。
失望透顶的宁王妃再也不听女儿的苦劝,清晨一辆车,进宫请见沈太后。
早就隐约听说了宁王府这场大闹的沈太后忙命接了她母女二人进梨花殿,又遣人去知会皇帝和皇后,今天不要过来慈安宫,然后再三叮咛沈沉:
“万万不要挑唆着牡丹再接着跟她父王闹腾。女婿人选不好,另寻就是。没得给天下看南家的笑话。”
沈沉嘻嘻地笑着答应。
一看她这个笑容,沈太后就头疼,转头愁眉对椎奴道:“她这是立意要让牡丹跟她阿爷翻脸呢!你今天不要在我身边服侍,专一守着她,万万别让她挑唆人家去!”
椎奴又是愁又是笑,满口答应,先过去帮着沈沉挑衣裳挑首饰,见沈沉非要穿男装胡服,拿着一件襦裙追着她满梨花殿的跑。
看得沈太后哭笑不得,咬着牙指着两个人吼:“你们俩多大了,啊?!闹够了没有!”
椎奴闷不吭声地沮丧站住。沈沉冲她做个鬼脸,一溜烟儿跑回了偏殿。片刻就束好了头发,穿好了圆领缺胯袍大步走了出来,嘻嘻冲着沈太后一笑。
“大夏天的,她要穿凉快利落,你管她呢?”沈太后白了椎奴一眼,又吩咐沈沉:“照说该给宁王妃和牡丹预备些降火的瓜果,可我又怕她们吃不进去。你前几天给我弄得那个果汁不错,给她们再弄些来。”
“那个太费事。昨晚我让人冷泡了一大壶清茶,这会子想必好了。那东西又解渴,又清凉,降肝火极好的。我去看看。”
沈沉一道烟儿又去了。
沈太后诧异:“有那样好东西,怎的不给我尝尝?”
“镇在冰里的,冷得很。她才舍不得让你受寒。”椎奴小声告密。
了然一笑,沈太后看看四周,皱眉:“怎么今日殿里这么多人?”
椎奴绷不住笑:“外头天热啊!昨儿我听见郡主小声儿给这群惫懒的家伙出主意,怕热就到殿里来当差。哪怕只是站着当木头桩子,那好歹也是个凉凉快快的木头桩子。”
“啊呸!这小东西的,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鬼主意!”沈太后拍拍胸口,牢骚道:“我从来没养过孩子。便是太子被皇后放在我这里半日,也乖巧得很,根本用不着我多废话。
“可是你看看这个丫头!从她来了梨花殿,我每天至少能有十声儿,喊得大殿外头都能听见!跑来跑去,跑来跑去!从没听说过谁家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性子就野到这个份儿上!
“之前我听说她师兄一看她调皮就让她背药书,背不上来就打手心。我还心疼。如今,连我都恨不得让她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背书,背不上来我亲自打她的手心!”
椎奴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轻声道:“要不怎么人家说,儿女都是债,无债不来。”
沈太后一声长叹摇摇头。
沈沉提着袍子,大步流星又走了出来,笑嘻嘻:“我还让她们在冷泡茶里调了蜂蜜进去。我师兄说,吃些甜的,心情就能好一半。”
正说着,宁王妃和牡丹郡主来了。
沈太后笑呵呵地招呼她们坐。
可宁王妃才一沾椅子,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嗯,这是诉苦大会的宣言。
沈沉看了沈太后一眼,见老太太一点头,立即便拉着牡丹郡主起身,悄悄地走去了偏殿。
梨花殿的偏殿一向都空着。
沈太后很烦旁人来骚扰她,哪怕是先祥和帝刚过世的那几年,不少宗室中人打着“陪伴”的旗号,想来结好大夏的第一位强权太后。却被沈太后冷冰冰一句“用不着”,都拒之了门外。
再后来,岛上的那一位暴戾起来,弄出第一条人命的时候,宁王想让牡丹郡主来陪伴沈太后,“好歹是个小人儿,闹一闹,能让太后松快些”。
可是沈太后依旧强硬,抱着牡丹郡主夸奖了一番,就还给了宁王妃,还加了一句:“这孩子不像孩子,倒像个八十岁的老奶奶。你们太严苛了。”
转身却吩咐人,直接将梨花殿的左右偏殿都清空了,连一张椅子都不留。
从此以后,梨花殿偏殿成了全皇城里最容易清扫的殿阁——擦干净地板就行了。
可是现在,这里头满满当当,大到床榻屏风,小到笔墨纸砚,甚至箱子柜子,一大堆。
就好像,这里已经住人住了一十六年一样。
牡丹郡主看着这样的偏殿,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曾被痛快拒绝,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出什么事儿了?是你父王不肯帮你查那个人,还是查到那个人不合适还逼着你嫁?”
沈沉进门便挥退所有人,拉着她坐在了窗下的罗汉床上,歪着头问她。
牡丹郡主有一瞬间的失神,垂下眼帘,半晌,才道:“父王跟母妃吵架,母妃让我舅舅查了那个人……那个人是婢生子,还曾殴死若干女侍……”
沈沉张大了嘴:“那他怎么会进得了考场?”
哪怕杀的是家奴,手里有若干人命的话,那个姓白的也该在牢里,而不是在翰林院。
“大约我父王也没想到他是那种人。后来母妃带着我回了舅舅家,父王遣人来接,却被舅舅赶了回去。父王生了气……大概是此事办得有些丢脸,他觉得恼羞吧……”
牡丹郡主尽量想把这件事说清楚,但又想替父亲开脱,所以格外慢。
沈沉微微张着嘴仔细听她说完,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过身去,抱住了她:
“惜姐姐,你才是最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