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牡丹临走说的那几句话,有些怪怪的?”沈太后皱着眉,问椎奴。
椎奴叹了口气,扶着她起身,往偏殿走,轻声道:“宫门口看见她,悯郎问十句,她才嗯一声。宁王这件事,实在是伤得她太狠。
“王妃那个人,刚强得半点儿弯都不会打。若是知道了宁王爷做过这等事,怕是当时就能打点行囊跟他和离!
“牡丹这怕是两头都得瞒住,心里煎熬着呢。”
沈太后默然,过了一时才摇了摇头:“离珠不过是哀家的义女,起个热,甚么人都跑了来看。牡丹却孤孤单单,连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也难怪了……”
椎奴嗯了一声,扶着沈太后迈过门槛:“等离珠好起来就好了,她们小姐俩还算能说上几句话……”
“我保不住宁王血脉……我愧对南家的对列祖列宗……我不是福星……都是因为我……呜呜……”
昏迷中的沈沉哭着喃喃。
坐在她身旁的钟幻神情大变、呆若木鸡。
弓身站在一旁伺候的微容瑟瑟发抖。
“又说胡话呢?”沈太后慈祥而忧虑地出声问道。
钟幻愣了愣,起身,含笑:“是。”
“唉!”沈太后过来,坐在床头,伸手抚了抚沈沉的脸颊,顺手给她牵一牵被子,轻声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平素里都看些什么书、听些什么戏,自发热,满嘴的胡说八道。吓死人了。”
“她自小就爱说梦话。有时候白天跟我斗嘴输了,梦里总会再吵一架,好赢回去。”钟幻含笑解释。
偏殿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沈太后笑着看他:“离珠明日还可需要行针?”
“醒过来就不用了,好生吃药,安心休养便罢。”钟幻答了,又笑,“就算她闹着让我再进宫来给她行针,太后也别答应。
“她是为了图快。只是这回伤心,她该好好养一养。我开温补的方子,再留食疗的方子,太后娘娘管得住她,盯着她用,最好了。”
“好,咱们遵医嘱。”沈太后也笑了起来。
时间到了,钟幻拔了针,又仔细再给沈沉听了一回脉,再拉着微容事无巨细地交待了半个时辰,才背了药箱,依依不舍地告辞。
沈太后笑着令椎奴亲自送他出去,又道:“你们慢慢走,我让人去喊萧韵。”
“他也闹着来了?”钟幻一愣,接着便不高兴:“也不怕毁我师妹的清誉!回去定要让他吃三天的窝头咸菜!”
椎奴用力点头:“正该如此。太后看着萧敢的面子,不好对他怎样。如今只让他去太傅跟前领几样功课而已。”
“那更容易了。他领回来的功课做完了我先看,我不骂得他趴在地上哭,我这钟字便倒着写。”
钟幻得了沈太后的默许,决定放开手脚,狠狠欺负萧韵一回。
可这件闲事之前,他要先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回到钱家,先令董一亲手把萧韵拎上西南楼,连于玉璋一起饿掉中午饭。然后立即便叫了董二过来:
“你去给我查一件事。”
“小郎吩咐。”
“查余家二房那位已经去世的白氏。”
“……先前小郎查余家的时候,不是查过白氏了?一个落拓书香家的胆怯小姐而已?”
“不,往上查。查到根儿上。她祖籍哪里,出过些什么人物,她母家是什么来历——尤其要查,白氏跟京城这边,有没有牵扯。”
钟幻的脸色沉沉。
二傻子的那些话,让他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已经摸到了一点边——
为什么二傻子除了同胞的兄嫂,对整个余家从未亲近信任?
为什么流落江湖那么多年,以她爱热闹的心性,却是师父说一句“不进京城”,她便奉若圭臬,远远躲开?
为什么魏县那么危险的地方,说一句涉及苍生百姓,她便连命都不顾了?
为什么她才进京不过数日,便能对皇室中人如数家珍、对朝局天下那般看重?
为什么太后说一句要认个义女,她推辞的话半个字都没说,竟然一转头便能跟宁王当面硬刚、维护太后到了半点委屈都不肯让老太太受的地步?
还有,她为什么要给她自己的生辰八字作假……
钟幻越想越觉得烦躁。
若是余家仅仅是北狄余孽这么简单,那复杂就只可能是白氏!
……
……
终究,那个提心吊胆的家将平安去了莱州。
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自己派去的人,无声无息,生死不知。
韩枢忐忑之余,再见到韩橘时,不免渐渐地开始惊慌起来。
连着三四天,只要看见韩枢,韩橘脸上便立即似笑非笑起来。
全身直冒冷汗的韩枢逃回自己的院子,抓着余绾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怎么办?怎么办!?以大兄的手段心胸,他定会将我碎尸万段!”
就这样沉不住气!
可见是个从未经过风浪的纨绔了!
余绾心里鄙夷得要命,却还得小心翼翼地提点他:
“派去的,是谁?可有家人、把柄在三郎手里?肯否为三郎效死?”
韩枢呆了一呆,迟疑着点了点头:“只有两个是我的人,一个全家都在我姨娘的手里,一个自幼便跟着我,忠心耿耿。剩下的都是他们二人在外头招募的死士。”
……蠢货!
自幼随身的人也会派去做这种藏头藏尾的事!
余绾越发后悔,当时哪怕是冒着惹韩枢起疑的风险,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