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离开皇宫的时候,恰赶上秦耳从外头匆匆回来,不由得笑着掀了马车的窗帘,叫住了他:“秦总管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往外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置了私宅呢!”
话说得秦耳脸色一变,但立即便气定神闲地含笑站住,微微躬身:“这可真是太巧了。老奴拢共出去那么两三趟,竟然回回都能碰上郡主。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特意要盯老奴的梢呢!”
“说得极是。这宫里宫外,大约也就是秦总的梢,值得我这个郡主盯一盯了。我今儿得下晌才回宫,你可记着一定也要在这里跟我‘偶遇’一下,那样一来,我就能去跟皇兄告状,说你在盯我的梢了!”
沈沉俏皮地笑着,不软不硬回了几句,便扬声让车夫出发:“永泰坊。”
回到宫中,秦耳在御书房门外先看见毛果儿,低声问他:“离珠郡主又出宫了,是为了什么?”
“回师父的话,听说是钱大省进京了。钟郎摆了宴,请人赏花。特意送了消息进宫,求太后让离珠郡主出去玩一天。
“太后不仅满口答应,还让离珠郡主带了半车的金银珠玉,说是给钱家一个小童的见面礼什么的。”
毛果儿磕巴都不打,实话实说,低声快速地禀报了一遍。顿一顿,又加了一句:“陛下知道这件事。”
“陛下怎么说?”秦耳眯了眯眼。
毛果儿往他身后看,忽然狠狠地瞪了一眼。
秦耳挑眉,回头看看,却见两个端着食盒、穿着司膳司服色的小阿监往后疾步退出了丈余远。秦耳满意地看了毛果儿一眼。
听他低声继续把沈太后和沈沉关于钱多多“招子”的话说了,又道:“陛下听说,极为高兴。
“说郡主看着粗枝大叶,偏到了皇家的这些事上,格外体贴用心,显见得是时时刻刻把他这个义兄放在心上的。因此额外赐了一个如意荷包给离珠郡主,让她带给钱家那个小童。”
秦耳轻蔑地哼了一声,咬牙道:“巧宗儿都让她占了,小动唇舌就能博得圣心。我这里大冬天的每天跑一趟上阳苑,鼻子耳朵都要冻掉了,也比不上她!”
“师父,不一样的。您跟她比什么?她不过一个女子……”毛果儿往身后看了一看,轻声劝解:
“遑论一个异姓郡主,便是封了公主、长公主,又怎么样?三两年嫁出去,回个宫都要经您的手安排日子行程。就让她得意几天,又能怎么样?”
“你懂个屁!”秦耳狠狠地骂了一句,想想又不耐烦地挥手,“此刻我也顾不上。我进去回话,你让他们过半刻再往里送东西。”
毛果儿恭敬答应,再提醒一句:“里头有两个宫女,进去一个多时辰了。”
“都是你做出来的好事!”秦耳再盯毛果儿一眼,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杀气。
不远处木头桩子一样站着的几个侍卫里,有一个听到这里,悄悄地偏了偏头,斜了秦耳一眼。看见他的表情,瞳孔顿时一缩。
……
……
钱家大宅今天热闹非常。
因这是钟幻头一回正式下帖子在自家宴客,收到请帖的人,竟无一推辞,齐刷刷准时到了,甚而至于,还有不请自来的息王,还带着肚子已经初具规模的息王妃。
先一步到达的沈沉一眼看见息王妃,顿时头疼起来:“今儿人多手杂的,六嫂怎么也跟了来凑热闹?”
息王妃嘻嘻地笑:“我在家里实在是憋得难受。想去别处玩,又觉得百般不方便。钟郎宴客,妹妹又在,你六哥也就放了心,我才能出来散散。你若再赶我,看下回我还让不让你登我息王府的门!”
闻声接出来的钟幻呵呵地笑:“不妨不妨!我家大姐也有了身子,正好,王妃去里头跟她作伴吧?”
大冬天还紧张得擦汗的息王几乎同时跟沈沉一道松了口气,忙不迭叫好,甚至冲着钟幻作了个揖:“救命无过钟郎!我这就送内子过去,顺道谢令姐照看。”
钟幻笑着点头:“行!我带你去,离珠也一起。”
沈沉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我去找惜姐姐!”
“哎哎!等下!妹妹过来扶我一把!”息王妃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哪里就用得着你了?钟郎令人也请了牡丹郡主来。
“往日里你家就你自己,我们几个便散漫惯了。如今你家中长姐来了,内宅有了女主人,我们女客焉有不去拜见之理?正好离珠陪我一道,她六哥那话,让她转告就好。”
说着又白了息王一眼,“人家有孕的娘子,即便是掌家娘子,也没个平白让你个外男说见就见的。王爷当得狂妄了,内外规矩都忘光了!”
此言一出,在场站着的三个都僵了,各自抬头看天、低头看地、扭脸看花草。
——这三个人,就根本没往规矩二字上想!
息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地一一盯了过来,轻轻一巴掌拍在沈沉扶着她的手上:“我必要禀明母后,以后你出门,跟着的人里,又新赵真,必须有一个……”
“哎呀——你这身子越重,越发唠叨了!你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咱们就回家!”息王简直都要抓狂了!
当着钟郎训斥离珠,还没谁有过这个胆子呢!
她这真是无知者无畏了!
谁知钟幻竟很赞同,往里头让着息王夫妻和沈沉,笑道:“王妃这个提议倒也甚和我心。阿镝虽然也很好,却跟离珠一样,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两个都没人管束,早早晚晚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