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出发了。
在那之前,栾氏带着余绶去了家庙。
余奢对于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十分惊讶,特意叫了余笙、余简一起,问栾氏究竟是什么意思。
栾氏答话,又漂亮又敷衍:“年来在家庙里修行,只觉身心宁静,病痛亦减了不少。小六郎读书习武都比在家有长进。
“妾身原以为只是安静的缘故。谁知回来之后便频频梦见逝去的丈夫。
“先夫梦中叮咛,家里眼看着有大喜事,然我与孩儿却不宜参与其中,让我们母子仍去家庙。待日后小六郎长成,再请伯伯们照应不迟。”
竟弄了个余策托梦的借口。
然而这个借口令余家的三个成年男丁都哑口无言。
余笙十分犹豫,怕落个欺凌孤儿寡母的坏名声。
余奢也觉得不妥。
如何人家两个亲伯伯在家时,余绶母子便能安住,换了自己主事,竟要将侄儿媳妇和侄孙赶出去了?
唯有余简,当即答应下来:“弟妹当年矢志守节,便令余家上下敬重。如今一切事宜,余家上下自然也尊重弟妹的意思。”
栾氏告辞。
余简转头轻轻劝余奢余笙一句话,四个字:“狡兔三窟。”
两个人大悟,再也没有一个字的异议。
进京路途遥远。
所以余家虽然带着女眷,却下了严令,一个女眷只能带上一个服侍的人。
张氏和王氏很不高兴,在自家乳母和贴身丫头之间挑了许久。张氏挑了乳母,王氏挑了丫头。
倒是令众人不解的,余绯带的却是自己院子的管事媳妇。
余绽呵呵冷笑:“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还做着梦,打算去了京城后找机会接管家务呢。”
阿镝对这些统统不在乎。
反正她家小娘子走到哪里都只带着她一个。
“你爹真安排好了?”锤子负责给她余绽和阿镝赶车,还有空操着闲心。
阿镝收拾着余绽刚刚在车上吃完的干粮水囊,低头答道:“有什么可安排的?即便是嫂子不孝顺,那也还是儿子更亲。女儿都是要出门子的。”
其实阿镝还是纠结的,回家去跟父亲商量,要不然就真的留在幽州不走了。
但她父亲却让她去跟余绽谈价钱,卖倒死契,阿镝的终身、未来,一口价,五百两银子。
阿镝回到余家,一头栽倒在床上,哭得简直离死不远。
而那五百两银子几乎是在余绽听说的第一时间就直接送去了阿镝家里。而且,余绽都不肯让她本人去,而是跟余简借了一个家里的管事。
管事回来的时候气得满脸发紫:“这阿镝姑娘以后可不能再见她爹她嫂一面了!小娘子好好疼惜这孩子罢。”
余绽非常同意这个说法。
所以听见锤子关心,哼了一声,出声道:“阿镝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姓。”
阿镝的眼圈儿一红。
锤子聪明地立即转移话题:“这两天官道上的人有点儿多啊!”
“各地赴任的官员们如今都在路上,有什么稀奇?”阿镝记得之前余绽好似提过一句。
锤子皱着眉头挠了挠脸:“可看着这些人,不像官眷,倒像是,富商?”
余绽听了也奇怪,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
果然,对面来的车队都大包小包的细软,还有女眷们大呼小叫,甚至哭哭啼啼的。
怎么看着这情形,还都挺狼狈的?
余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便让锤子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前头出了什么事情。
“别是哪儿闹山贼吧?”阿镝忽地眼睛一亮,跃跃欲试。
余绽屈指敲在她头上,笑骂:“这才几天没事做,你就憋得慌了?竟盼着这种事?”
阿镝摸着头嘿嘿地笑。
一时锤子回来,气色慌张:“小娘子,往前不到百里,就是大河。今年桃花汛来得早,地方上防卫不力,决堤了!”
什么!?
余绽猛地挑高车帘,露了脸出来,失声:“决堤?死伤如何?”
“说是十室九空!”锤子脸上汗都下来了,脸色大变,“如今过来的都是先跑出来的有钱人家,恐怕后头就是大批的难民了!”
大河是余家入京的必经之地。
若是大河决堤,并且灾民遍地,那自己这一行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饿急了眼的人的劫掠对象!
“速去报给大郎君二郎君!”
余绽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沉了下来,立即放下了车帘。
自己虽然衣饰简单,但如今头上也还插着两根玉簪。阿镝也戴着两朵米粒珍珠串成的珠花。
真让难民看见这标志着“有钱、有粮”的装扮,怕是转眼间就是杀身之祸。
阿镝见她伸手把玉簪拔下来,立即醒悟过来,自己也忙除了珠花,又问:“小娘子,我去跟娘子们知会一声,赶紧也都换了素净装扮吧?”
“不用。再等等。大郎君必要停下,大家商议的。”
余绽摇头。
果然,不一时,余家车队便在路边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停了下来。
余笙和余简的表情都有些难看。他们半生都在幽州甚至更北边,根本就不知道水灾的厉害。
只是依稀听说过,那是人间惨剧。最恶劣、最丑陋的剧情,都有可能上演。
剩下的余家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惶恐不安四个字。
这样大家沉默,可不是什么好事。
余绽不想等了,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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