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喜属于穷人乍富,即便风光回宫擢升管事太监,对陈宝这等总管大太监的敬畏依旧深刻骨血,一听陈宝语气不对立即缩肩弓腰,极尽所能减少存在感,但本能反应归本能反应,低垂的脸上却带着隐秘的笑意。
小豆青却没被陈宝唬住,先给楚延卿请安,才答陈宝的话,“陈总管稍安勿躁,这个时辰皇妃能去哪儿?自然是还在屋里安睡。”
她规矩不错半点,话却说得刁钻,眼中也透着隐秘的笑意。
小豆花本性活泛,一不担心楚延卿发真火,二不怕同出万寿宫的陈宝,偏要吊陈宝胃口,“陈总管轻声些,皇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总管可别把皇妃吓着了!”
远山不理会这些,见楚延卿一双厉目扫过来,忙蹲身福礼,“殿下不必担心,皇妃好好儿的。殿下只看狗儿猫儿在哪儿,皇妃就在哪儿。”
近水也是个活泛的,闻言咧嘴无声笑,抬手先击一掌,“都进来吧!”
沦为下手的四大宫女应声而入,抬热水抱脸盆,请着安行着礼,脑中转着等在外间听见的只言片语,即没瞧见念浅安在屋里,也想不通念浅安竟在屋里,一时即惊且奇。
为首十然惊奇之余,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羞喜,飞快收回瞥见楚延卿赤着上身长立当中的目光,低垂的脸上浮起别样情绪。
殿下这是恼上皇妃了?
才想到这里,就听近水抬手连击两掌,“去吧!”
十然还当这是命她们送上热水毛巾,微抬头正要动作,却见已无警戒之色的大狗小猫闻声而动,掉转狗头矮下猫身,呲溜钻进床底。
屋里很快响起一阵窸窣怪响,似是凉席拖地的声音。
随即果然露出一角竹编龙凤呈祥的席面,席上卧着正好睡的念浅安,腰间软绸布料正叼在奋力将人带席拖出床底的大黄狗嘴里。
满室俱静。
陈喜忍着笑上前,单膝蹲到大黄狗侧边,“轻点慢点,别惊着皇妃。”
语气相当熟稔,不仅跟狗说人话,还对此情此景毫不见怪。
被噎个半死的陈宝更:“……”
突然很想化身为狗,偷偷咬一口又闹乌龙的皇妃怎么破?
眼中厉色变惊色的楚延卿也:“……”
突然很想自戳双眼,假装被狗叼出来的不是他媳妇儿怎么破?
然后就见小黑猫慢悠悠跟出床底,喵呜一声叫,轻盈跳上念浅安的肚皮,前爪抱脸扭着腰身蹭得十分欢喜。
媳妇儿的小肚皮被只猫睡了。
这是公猫母猫?
回不过神的楚延卿又:“……”
打狗看主人,打猫要不要看主人?
同样止不住胡思乱想的陈宝也:“……”
突然又想化身为猫,偷偷睡一下皇妃看起来很舒服的肚皮怎么破?
啊呸!
呸呸呸呸!
呸完忍着满身惊悚冷汗,偷觑一眼仿佛神魂离体的楚延卿,赶忙清清喉咙正色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宝略结巴,但很识时务,立即乖觉地将声音压得极轻极低。
答话的是近水,笑语即轻柔又跳脱,“皇妃自小睡觉就不老实,今儿只是睡床底,已经算不上稀奇了。念妈妈最犯愁皇妃的睡相,早几年常有久找不见皇妃的时候。说来还得谢殿下,多亏殿下送宠物又送来喜公公,才破了公主不许皇妃养宠物的例。有了这对狗儿猫儿,找起皇妃来就便宜了。”
念浅安最喜欢这对大狗小猫,大狗小猫也最粘念浅安。
许是陈喜养得好,许是真通人性,大狗小猫“发现”念浅安睡相感人后,总能准确无误地守在左近,远山近水再也没为找不见念浅安犯愁过。
远山抿嘴笑,接过话茬道:“殿下委实不必担心。这类事体奴婢和近水是做惯了的,事先和小豆青、小豆花通过气。另外也做足了准备。冬铺绒毯夏铺凉席,床底第一个要悉心收拾布置,冻不着热不着皇妃。再有床头床尾床侧,也都照着念妈妈的交待,勤换防护物件儿。”
六皇子院不如绮芳馆大,卧室却比绮芳馆的大多了。
不单大床周围,墙角地上敞柜高脚桌,无有一处没考虑防护到。
摆设软垫看似花团锦簇过于繁多,没想到真实用途竟然应在这里!
满室又静。
十然百然、千然万然两两对视呐呐无言,此时此刻,当真是百十意动、万千思绪皆惘然。
远山所谓的万全准备,就是经她们四人的手做的。
本来无缘无故被抹去原职沦为下手,又日夜做着低等小宫女才干的洒扫粗活,这事儿放到哪里都能讨个公道博来同情,甚至能招来外界对皇妃的指摘和非议。
皇妃的陪嫁大丫鬟打压殿下的近身大宫女,就是说到坤宁宫跟前,她们也有话可说。
只等假以时日“证据”充足。
没想到等来的,是皇妃不可告人的“隐疾”。
事出有因,让她们打下手干粗活,反而是不见外,是对她们的信任。
睡相不雅的妃嫔,一经发现就再无可能伺候皇上。
殿下不是皇上,但皇妃如此“隐疾”,岂能往外乱说?
不仅不能乱说,还得紧守秘密、尽心当差。
难道皇妃其实并不娇纵妄为,一开始就张口就抹去她们的原职,也并非无的放矢?
不。
陈姑姑带出来的大宫女岂是等闲之辈?
真论起近身伺候殿下的资历,小豆青、小豆花还在她们之上。
殿下十岁上才搬进皇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