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朗合上眼,有些焦虑地用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愈敲愈快的节拍仿佛心跳的鼓点。司马懿偷瞄着大哥的神色,复又将书信细细看了一遍。
司马弦在信中写道,自己在舒县一切都好,叔父慈善,且门下还有两位师兄对自己也甚为照顾。另外她还花费了一番笔墨来写其中的一位师兄,并言自己愿为了他而在舒县多留些时日。
这对年幼的司马懿来说实在是太费解了。
可他也多少能从司马朗的脸色看出这件事的严重性。纵使司马懿从小研读圣贤书,也多少明白一些有关于情愫的东西。在他尚且稚嫩的认知里,司马弦大抵是与那位师兄萌生了情愫,故不愿与之分离吧。这本该是无可厚非的事。
然而究竟又是为何,大哥在此刻的表情竟是严肃到可怕呢?
司马朗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出于对小妹的担忧,又或许是不愿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这么快便投身于他人怀中,倒显得司马家急着嫁女儿似的。从前也有许多大户子弟倾慕于她的美貌前来提过亲,司马朗都一一回绝了他们。而那些没有知难而退的公子,却又都被那些擦着耳廓而射到墙上的箭给吓得逃回家中。在这一件事上,司马朗同司马弦似乎有着极其微妙的默契。她不愿嫁,他也不愿她嫁,仿佛只要逃避了婚姻,司马弦便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兄长身旁。
可是,此时司马弦却拐弯抹角地告诉大哥,自己是在庐江觅得意中人了。
司马朗有些心酸,这小女孩竟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且还能为了那个人而长留于彼处。纵使他们是真心相爱,可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这样未经父兄允诺便同他人私定终身之事,司马朗是断断不会容许的。
“……大哥,你是想去庐江寻长姐吗?”司马懿小声问道。
司马朗点点头,却又旋即摇了摇头:“眼下还不是时候。计划不容有变,须得等董卓祸除才行。”
“不能早点去吗?就算……是姐姐也不行吗?”
“正因是她,才万万不行。”司马朗没有看向捧脸坐在身旁的弟弟,只是捧起已经放凉的茶,附在唇畔轻轻啜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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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风冷。周瑜独自立于船头,飘飞的衣袖如笛声悠扬。山水掩映间,熹微晨光将他身形勾勒出柔和的线条。芝兰玉树的颀长倒影溶入水面,随着船桨的节奏激漾开层叠涟漪。
他对着江风想心事,思绪便也随之扶摇而起。
前日他们在酒馆遇到的那位乔蕤,本是后将军袁术的麾下大将。原来居于庐江皖县,自从随军征伐便甚少归家。近些年来董卓扰乱朝纲,引得诸侯纷纷征讨,他因放心不下家中二女,才特地取道回皖想接上女儿一起走,却不曾想在舒县歇脚时倒险些遭了暗算。乔蕤虽是勇猛过人的武将,却也儒雅有风度,与三位小友交谈时从不因自己是长辈而显得骄矜,三人自然也对此人颇有好感。
只是,即便是如他们那般仗义豪爽的少年,也未曾想过会与乔公同去皖县吧。
是了,原本只想不日将乔公送至舒县城门的周瑜,却突然之间受到了母亲的吩咐,让他帮忙送信给居住在皖县的姨母。
“这封信相当要紧,让下人送我可不放心,须得瑜儿亲自交到你姨娘手上才好。”母亲是这样笑眯眯地说着。
既是母亲着重吩咐的事,周瑜便自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了。皖县虽不算远,来回却也须得几日,就当是游山玩水也好。他是不辞奔波的,且又有人陪着,一路上总算不会太无聊。
迎着萧瑟潮湿的江风,周瑜忽而感到有厚重的温暖覆上肩膀。他偏过头,看见司马弦正帮他披上一件斗篷。
她踮脚为周瑜系上斗篷的带扣。他自幼便生得较同龄人更高大些,谅司马弦踮起脚也不过是才到领口的高度,却也固执地不愿开口让他弯一会腰。周瑜却不待她开口,只配合地稍稍向前倾着身子,视线紧贴着她髻上清冷的碧玉珠钗,细软发丝之间洋溢的兰花香气依旧如春。司马弦系好一个结扣,顺手替他抚了抚斗篷,抬起闪烁着灵光的双眸不作声地笑。周瑜握住她纤巧的双手,指缝之间传来的冰凉令他不由得露出责备的神情。
“手这么冷还出来陪我吹风?”
司马弦轻轻摇头:“手脚冰凉是打小便留下的老毛病,不碍事。倒是看公瑾在船头默默了良久,这秋深露重的怕你着凉。”
“你总是替我担忧,又几时在意过自己的身子。”周瑜抬手捏了她的脸颊,羊脂白玉一般的皮肤在指尖显得有些柔滑,“天才刚亮,你这就睡够了?”
“本是不够。可醒转朦胧之间隐约发觉你不在身侧,便如何也睡不着了。”司马弦拍落他的手,神情之间却似平日里的稀松平常。她伸出修长的双臂勾住周瑜的脖子,借着秋风附在他耳边轻轻呢喃:“醒哥,便败了一天的好心情。”
周瑜笑着拥住她:“如此,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