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回想当年,应是不知情为何物。
不曾谋面的男子,只因父母定下了盟约,就当成是终身所托,还在闺阁时,就决定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了,原因?全天下都是明白的,贞洁节烈四字。
我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时候,身心仍为自己即将这样死去激动兴奋着,其实从未深究过值与不值,直到……那个未曾谋面的人隔着窗户让我警醒。
他说:“舒姑娘当真爱慕不才?若是这样,我顾家必定坚守婚约,就算没有文定,但我家手中有信物,还有见证人,只要令尊还在意名声,就不敢言而无信,姑娘愿意宁死信守诺言,不才也决不辜负姑娘的真情挚意。”
“可是舒姑娘,我们未曾谋面,姑娘的爱慕又是因何而生呢?”
“倘若姑娘只是因为道义,那就大无必要了,我们的父亲是好友,这才定下我们两个的姻缘,但两位长辈已经做不成好友了,所以取消婚约也是情理之中,舒姑娘何必因为负愧二字枉搭性命呢?舒姑娘并没有辜负不才,不才可以对天发誓,是自愿取消与舒姑娘的婚约,今后若有半字诋毁姑娘的清名,顾济沧不得好死。”
“舒姑娘,你所信守的教条真有那样重要吗?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受到死亡的惩罚?”
“只是令尊违背承诺而已,且是我们双方自愿解除婚约,所有人都可以毫无负累的生活,舒姑娘为何就非死不可呢?一个人活着,就真的只有被教条规束的丁点意义了吗?舒姑娘,不才恳请你仔细思量,如果你仍然坚持婚约,济沧也不会退让,但为了一句虚枉的信诺,真的值得这样吗?”
是啊,值得吗?这条规律是谁制定,制定人有没做到都无从得知,为什么我就要为了这条规律搭上性命呢?值得吗?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约定可以放弃,没有人因而遭受祸难,我为什么用生命去悍卫呢?
舒娘子现今回想,仍觉可笑:“我那时想着我的父亲,认定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后来我再想想,我应当是误解了我的父亲了。是,他不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毁弃
前盟再攀高门是为了他的仕途打算,但他也未必没有为我着想过,至少他择定的人,也就是我现今的夫君,确然是个百里挑一的良人,父亲当时也怕觉得我无可救药了,为什么宁愿一死也不体谅他的苦心。”
她拉了春归的手:“我过得很幸福,所以我更加不能忘怀你父亲当年的劝导,我想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已经是一缕亡魂,死得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真是妄来人世一遭。我也想过报答,但后来我听说你父亲也娶了亲,且和你的母亲琴瑟和谐,我想这样是真好,我们两人,到底都有了各自的完满。”
“真庆幸父亲当时能劝服世母。”春归由衷道。
却忽然手上,感觉到了泪滴。
“你父亲过世的第二年,我就听说了,当时便觉遗憾,心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想到此生终究缘悭一面了。我也遣人打听过你和你的母亲,但那时收到的消息是已经过继了嗣子,生活还算安稳,因着毕竟是相隔两地,我也没再想着联系。没想到后来你们竟然遭遇了这样多的险难,我一直到听见京城里的流言蜚语,竟才晓得你嫁给了赵家长孙,也才知道你的母亲竟然也不幸离世。”
说着说着舒娘子的神情不免凝重:“京城就是个名利场,太师府的人事想来也是看似单纯而已,我很担心你只身无靠,也不知得受多少煎熬委屈,当听闻消息的第一刻,便送了礼物上门,原是想替你撑撑腰,没想到你这孩子倒是原封不动给我退回来了。”
春归:……
这样说自己确然有不知好歹的嫌疑。
舒娘子却又笑道:“虽说你拒收了我的赠礼,不过也让我知道你这孩子多少有些防范心,堪堪没那么焦急了,后来再一打听,得知你们夫妻和美,我也才算放了大半心落地。”
“春归真没想到世母竟然会为晚辈如此悬心。”
“那你今天跟我说说实话,赵迳勿这人究竟如何?”
“相公是个正派人。”春归答得一本正经炯炯有神。
舒娘子失笑:“那就好,不过你相公虽好,终究在太师府里还只
是个孙辈,你又是沈夫人作主娶进门,还是得提防着你们家的老太太,她虽是个老菩萨的相貌,什么时候见人都慈眉善目温和安祥,但你家老太太的长兄,安陆侯可是个狠人!”
说到这里,就算是在自家的亭台,舒娘子仍然不由低沉了嗓音:“惠妃是安陆侯的嫡女,且生下了最小的十皇子,皇上在她之后,可再没册封其余的妃嫔,皇上虽说不像先帝,但对惠妃的宠爱也是众所周知的,你家老太太就不说了,安陆侯势必会不遗余力谏言废储,可你偏偏是沈夫人……”
舒娘子紧了紧握着春归的手:“总之你自己要当心,不要牵涉进太孙、十皇子的争斗为上,要若两难时刻,不妨立即告知我,我来替你想想办法……我的婆母,是圣德太后的胞妹,几个外甥媳妇中,我有幸能赢得太后娘娘的几分青睐,日后有了时机,我也会在太后面前引荐你,有了这层保障,论是太师府里谁想对你不利,都免不得掂量得失轻重。”
论来舒娘子这番话还真算是交浅言深,可这越发显明她对春归的庇护之情,春归大是感激。
回家后也对兰庭细细说了,兰庭也极赞同:“舒娘子若能把辉辉引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