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对临安县衙早已是憋着一肚子怨气。
临安县衙的衙役刚巧也是当日阻拦费聪告状的其中一人,而此时虽说童政直接干预了费惠命案,但童政并没有直接罢免唐李杜这个县官的权力,两人还有一场御前官司要打,谁胜谁负尚且悬疑,衙役们尽管知道了来人与童提刑关系密切,但并不敢在这时就站定童提刑的阵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阻拦,话算是说得客气了——
“郎君稍候,小人立时通传。”
却依然挨了一记窝心脚,衙役也难免被激发出一股戾气,他们才是铁打的营盘,连唐县令都是流水的兵,这伙人在临安县是横行惯了,猛然遭遇如此欺凌,有点颜面扫地的不甘心。
但他立时看到了周王拿出的令牌。
“滚开!唐李杜算什么东西,我还需得着等他允见!”
虽然只是一晃眼,衙役只觉是金灿灿的一面令牌,甚至都没看清具体形制,但紧跟着就被周王的随从拔剑出鞘指稳了喉咙,衙役立时就不敢吭声了。
兰庭很淡定的跟着周王闯进了“六扇门”。
唐李杜此时正和自己的左右手卜观时处于焦头烂额的时刻,他们已经知道了童政亲自审断桃源村命案,料到童政必然会弹劾他们两个枉法赎职,这是一场硬战,但他们两个也只能指望袁箕能够扛住,不过他们当然也需要为自己的枉法找个说得出去的借口,这些天两人秉烛夜谈案牍劳形就是因为这一中心。
听闻有人硬闯县衙,这就有如火上浇油,立时引燃了唐李杜的怒火。
他的主薄也相随在后,登即认准了闯门者正是童提刑的“友交”,连忙低声说明。
唐李杜越发的火冒三丈了。
既然和童政已经是闹得你死我活的境地,唐李杜当然不会再有顾忌,他数声冷笑,昂首挺胸:“两位纵便有功名在身,硬闯县衙企图谋刺朝廷命官也该当死罪!来人,将此二逆犯拿下!”
周王的亲卫齐刷刷拔剑出鞘。
唐李杜脸色立时就像被“刷子陈”滚了一道白/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除非这真是一拨反贼,否则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县衙对抗?但这明显又不是反贼……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周王哈哈大笑,手往腰上一叉:“唐李杜,你要把小王污为刺客?”
那面金牌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亮了出来:“唐李杜,御赐金牌在此,见令有如面圣,你还直挺挺的站着?”
不可一世的临安父母官顿时被惊得屁滚尿流,往地上一跪却呆若木鸡。
这不现实。
据他们的情报,周王明明还在金陵城,根本就不可能来浙江!!!
且临安虽然是浙江大县,但还不足以引起周王的针对,更别说为了那么一起微不足道的平民命案,周王竟然就要与袁阁老一决胜负了么?不,这不符合策略,周王不可能这么冲动,这么短见!
唐李杜登时有如醍醐灌顶,就算周王追究枉法赎职之罪,自己也是罪不及死,至多是被贬迁罢了,只要齐王能问鼎储位,自己立时就能东山复起,着实犯不着如此奴颜卑微,周王怎么了,周王而今并
非储君!
唐李杜于是顺势一拜,平息震惊之情:“未知殿下亲临,是下官唐突冒犯,不过下官断非故意,请殿下恕罪。”
说是请恕,但他自己竟就站了起来,着实也是因为面对金令不得不拜,但金令毕竟不是皇上本尊,又就算皇上亲临,跪叩之后也可以起立回话。
“唐李杜,你一犯赎职枉法,再有谤害无辜之嫌,本王今日便即罢免你与卜观时等人官职,另请朝廷下派临安县令及县丞接管县务。”周王仍然是不可一世的作态。
唐李杜勃然大怒:“殿下这是血口喷人,下官哪里谤害无辜了?”
这人也算聪明,并不争辩关于赎职枉法的罪行。
周王冷笑道:“我说的是无穷苑玄静命案,你当心知肚明。”
兰庭一直目不转睛盯紧了唐李杜的脸,他这时看见的是这张脸又白了几分。
“龚望杀人,罪证确凿!”唐李杜已经明显有些外强中干了:“连浙江省提刑司对此案都无异议,直接上呈刑部复核,殿下纵然心存疑惑,也不能据此直接罢免朝廷命官,干预临安司法行政!”
“这是御赐金令,唐李杜你还想抗争?御赐金令既然为本王掌握,本王便有先杀后奏之权,更何况只是罢免你等官职,接手地方司法行政?”周王冷笑。
唐李杜不得不闭紧了嘴。
实则他是知道的,不仅仅周王,齐王、秦王也有御赐金令在手,除了不能直接罢免地方将帅,干预军务,确实可以对司法、行政官员先斩后奏,行使直接任免大权!但有御令金牌在手,并不代表就能为所欲为,皇帝下赐特权,这对于三位亲王也有考较试探之意,非到万不得已,紧要关头,一般亲王不会动用特权。
可这算什么万不得已、紧要关头?
不要说张况岜和龚敬宜,就连他自己,也不过就是区区县令而已!
除非是……唐李杜联想到一个可能,越发的冷汗直淌。
这就造成了他更加不敢反抗。
周王大发一场威风,终于顺理成章接管了临安县衙,立时就把唐李杜和卜观时软禁待审,这番雷厉风行,对他来说可谓易如反掌,但对于众多临安县的吏员而言,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剧变!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连费聪听闻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