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注定不会无话。
锦衣道士李余欢不打继续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在这铁树巷中,丧事原本就让人心中厌烦,尤其是那些哭灵之人,本就不是他们的亲人,却为了钱财,跪在灵前嚎啕大哭,比之那些冷眼旁观的死者亲属更像亲人,如果不是有人一直给着钱财,只会让人觉得这家的孝子贤孙当真是痛心到了极点,前提是,钱财给够。
入耳凄凉,但却不能让人真正觉得痛惜,就一如一句言语,人的悲欢本就不相通,旁人觉得欣喜,痛苦的,只是觉得他们很吵,锦衣道士李余欢此来的目的就只是单纯铸剑,这些离合悲欢与他没有关系,若不是冯璟,他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我修道,是为我自己,径扫自己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个道理无论何时都有用,锦衣道士李余欢起身走出铁树巷,挥手一道微弱毫光飞入铁树巷李家府宅,他不想麻烦,既然不想麻烦,又何必给那个已经丢了魂魄再无法。轮回的女子拖累了自己,无法。轮回,也无法投胎,这除了做那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或者那危害一方的厉鬼,就别无办法,李余欢可不想让冯璟指摘自己,那道微弱毫光之中蕴含着道家掌心雷的威势,对于魂魄是灭顶之灾。
但是除了这法子,锦衣道士李余欢别无选择,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不是佛家人物,可以超度亡魂,道家超度亡魂太过缓慢,倒不如直接抹杀来得痛快,况且这女子的亡魂本就不全,就算是超度,也得在枉死城待到寿元耗尽。
微弱毫光飞入了李家府宅,绕过那些个面带戚戚的披麻戴孝的仆从,或是冷眼旁观的亲戚,不出五服的至亲,径自飞入了那摆在正堂之上的棺材之中的,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没入了卢家小娘尸体眉心之内,一阵微微颤抖,原本还有些润泽的尸体,在这一刹那,骤然垮塌,苍白的肤色转为灰白,彻彻底底成了尸首,眉心祖窍之中停留的魂魄,皆在那一道掌心雷的威势之下灰飞烟灭,卢家小娘自此彻底消失在了这世间。
锦衣道士李余欢没有半分的愧疚,人皆有一死,死后元知万事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是枉死也不能祸害人间,给人做了阴物傀儡更是生不如死,倒不如直接消散在这世间,逍遥又自在,这救人之举,李余欢何来愧疚之说?
李家府宅之中,诸多人思虑的可不是如何的悲痛,而是卢家小娘出嫁时候带来的嫁妆,人在时,不往来,人去后,却纷纷而至,为的不过是他们所看中的东西,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如此,李泽明冷眼旁观,这些为了财帛而来的所谓亲戚,卢家小娘的大姐不断絮絮地说着李泽明如何的不是,情谊不过三两金。
李泽明放声大笑,在这一片的哭声之中,分外突兀。
…………
姜阿源走后,王元宝看着手中的娇艳欲滴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傍晚的夜色渐浓,手中的娇艳在暮色摇缀之中,分外妖娆。
如果王元宝再不懂,那他可就当真是块木头了,姜阿源的心思,在王元宝眼中早就明了,但是王元宝却一直在装傻,不是刻意,而是不知道如何相处,姜阿源不过二八年华,就算是按着龙场镇的规矩,女子豆蔻之年就能够嫁人,但是王元宝却始终放不下心中的隔阂,姜阿源就像是他的妹妹,只是若说没有情感,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摇摇头,王元宝驱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起身练拳走桩,如梦似幻,王元宝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真的发生过,现在能够让他安心的,只有麻痹自己,强迫自己不去想。
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王元宝一直在逃避的不仅仅只是自己对于过去的恐惧,烟花般绽放,却远没有烟花般美丽,血花飞溅,纵然死的只有数人,但是足以让人记一辈子,如今逃避的,还有对于姜阿源的感情,喜欢说不上,但好感确实有,如此可爱的姑娘,哪个少年不喜欢?但是王元宝很清楚,自己与姜阿源,始终是不能去戳破那层纸,心知肚明是最好的,王元宝不敢奢望太多,如今的境况最好不过。
狻猊藏器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王元宝,叹了口气,自己摊上这么个所谓的“主人”,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它自己也说不清楚,水火不容,大道之争,狻猊藏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将自己修为与玄黄龙气尽数攫取殆尽的蛰龙阴神身上,但是它也没有把握,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水火大道之争中活下来,真龙血裔,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的所谓情感,最多的,还是对于血脉的争夺,真龙不出世,那些个曾经的蝼蚁纷纷出现,狻猊藏器不到算管,如今仅仅一个蒹葭它都不能对付,只能寄托性命与他人。
一条红线趁着夜色,飞入了小院中。
月出东山,繁星如水,如此夜色之中,辜负了月色着实是不懂享受,王元宝没有察觉到一条红线缠绕到了自己脖颈之上的平安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