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绿叶“巨龙”彻底崩溃散去之时,阵师老者的气息便再也遮掩不住,这最后的阵势,是阵师老者的压箱底的杀手锏,如今,却如此轻易给思无邪破去,这着实让阵师老者心若死灰。
思无邪吸食尽了“巨龙”体内的山水灵气,欢呼雀跃,剑刃之上跳跃的剑气,竟然成了实质一般。
阵师老者看着向着自己疾驰而来的王元宝,眼中挣扎,谁也不愿意这样黯然赴死,对于阵师老者这般,已经人老成精的江湖人物,且又摸到了山巅门槛,胸中那能慷慨赴死的豪迈之气,早就给消磨殆尽,修士求长生,江湖人就不想吗?
世间所有的人,皆向往着长生,这也是练气修士能够超然物外的缘故。
“敕令!”
阵师老者终究是个惜命的人,一道符自其袖中飞出,骤然绽放出耀眼的炽烈光芒!
霎时间,身影接连恍惚,阵师老者向着阵势的生门之处疾驰而去,无论任何阵势,皆有生门,只不过,这都是由阵师掌握,生死一念间,生门也可变死门。
阵师老者没了再起贪欲的勇气,王元宝带给他的,不止是惊吓,而是实打实的恐惧,凌空悬浮的剑,还有那抵消罡风的剑气,这无疑是山巅剑修方能做到的,山巅之上,最为难缠的首屈一指的便是剑修,只不过,这森罗天下诸多剑仙皆云游瀛洲山海关,去争夺那棠棣洞天的剑道气运,阵师老者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对一个山巅剑修起了贪欲,这无疑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那道符,品秩不高,但却是遮掩气机最管用的,阵师老者没了再起争斗之心的念头,此刻心心念念的,便是逃出生天,这辈子,再不涉
及这山巅与江湖之事,安稳做一个富家翁,安度晚年。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冰冷的剑刃撕裂了他的骨骼,凛然剑气在他的心窍和气府丹田之中纵横,经络在剑气的肆虐之下,早就成了一滩血水。
“再见。”
王元宝冷冷开口,心中没有丝毫的愧疚,杀人,无论如何都会在心中留下愧疚,但是王元宝却丝毫没有,圣贤书上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本就是迂腐至极,以德报怨,以直报怨,何以报德?何以报直?
人起杀心,触及逆鳞,若是还心存仁善,便是愚蠢至极,对于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阵师老者回头,震惊之色慢慢在他脸上凝固,这个少年的狠辣,出乎意料,一个黑影夹携着劲风呼啸到了眼前,阵师老者看到的,便只有黑暗了。
血纷飞,成了鲜红之花。
王元宝抽出刺入阵师老者心窍之中的思无邪,锋刃之上,丝毫不沾染血色,只是王元宝的拳头之上,满是血污。
阵师老者一死,这桂树林中的阵势陡然崩溃,如同装在碗中的水,碗给人打破,水自然没有道理再留在碗中,山水灵气纷纷散去,还顺带冲洗尽了,这桂树林中的血腥气。
唐霞客终究还是没能将他自己都为之恐惧的怪物召唤出来,心中虽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若是召唤出那个非人非鬼的怪物,只怕,自己和王元宝都得死无全尸。
“我们走吧。”
王元宝从阵师老者身上寻摸出一个钱袋,打开一看,却是满满当当的山水钱,灵气浓郁。
为了斩杀阵师老者王元宝用掉了沣水国宰辅,自己那个便宜师侄朱子枫所画的一张小挪移符,本来还有一阵肉疼,这符是消耗性的,用一张便少一张,如何能不让人肉疼?
不过,从阵师老者身上寻摸来的,却不止是满满一袋子山水钱,还有数十张低阶品秩的符。
王元宝笑道:“走了,这些东西,足够补足咱们得亏空了。”
唐霞客自然也看到了王元宝手中的东西,也不由得大笑起来,阵师老者因为贪欲而围杀二人,却没有想到,自己却折在了这里,就连身上的东西,都给搜刮一空。
贪欲者,死于贪,这便是因果的报应道理。
王元宝和唐霞客身上的衣衫给阵势之中的呼啸罡风如刀,撕裂成了如同乞儿般地装束,二人相视,又是一阵大笑。
…………
不远处的市井楼阁之上,瘫软在地上的两个身着绛红色道袍的少年人被一个面容古怪的却有给人一种勘透世故的感觉的中年书生拎在手中,望着已经消失殆尽的阵势,嘴角上扬,地上平铺的宣纸,竟然开始浮现出许多字迹,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只是一瞬,便填满了宣纸之上的所有空白。
“故事,不是用只有用笔才能够记载的,用眼,同样也能,两个痴儿,竟然还用笔记载,惹了百家圣人,我也撑不住你们的场子。”
面容古怪的中年书生叹气,这故事,本就该由他书写,只是这其中掺杂的利益纠葛太多,就一如这山巅与江湖一般,只是故事写出来,又有何用?
这其中,到底还是需要诸多的性命去填充这字里行间的空白。
白云卷舒。
王元宝抬头望了望天空,蔚蓝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