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上班的地方在市中心,那里林立着一片写字楼,中间有个广场,中央有个喷水池,不过已经不再喷水,里面水池里的水浑浊而肮脏,一年四季,没人打理也没人清理,好像已经完全被人遗忘,不论是作为一个观赏景观还是纯粹一件建筑行为艺术,都已经丧失了最初的功能。
每逢秋季,落叶就会铺满水池,若是寒冷的冬季来临,这里高楼间肆虐的狂风再加上水池里粼粼的脏水,让人更生寒意和凄凉之意。
在蝴蝶看来,这个水池的存在与现在这里的时尚和摩登完全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煞风景的所在,当初的设计纯粹就是个败笔。若是没有持久决心去做一件事,干脆不如开始就不做。
每次路过这里,蝴蝶都会情不自禁往水池里晃上一眼,她不得不绕过这个水池,因为她公司所在的办公楼正好在水池对面那栋茶色幕墙的摩天高楼里29层。
进入豪华阔气的写字楼,蝴蝶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宅女,慵懒,无聊,甚至是颓废,但此刻,她知道自己神采奕奕,光彩照人,穿着时尚靓丽地进入这个魔都的心脏,准备开始一天紧张地工作。
作为一家时尚杂志的主任编辑,她今天的工作表排得很满,上午是例行的编辑部选题会,中午要看完交上来的所有稿件,下午自己还有采访。在这家杂志社里她自己除了担任主任编辑外,还负责一个话题的栏目和一个人物专访栏目,这两个栏目分量比较重,也是相对难做的,所以总编就要求蝴蝶自己来做。通过这些年的磨练,这些栏目对蝴蝶来说不算难做,只是时间上会比较紧张。所以蝴蝶总是快速处理完办公室的事情然后风一般游走于应酬,交际,展览和各种层出不穷的活动之中。
另外,工作中最难处理的就是人物这块,采访的都必须是时尚界,文化界的名人,这些名人可不会听指挥。
不是你想要采访就能采访到的,也不是你想什么时候采访就能采访的,往往要根据他们的时间,而且你的文章若是让他们不满意了,可能你就会有麻烦。
蝴蝶总是特别小心,她自己知道,虽然名头上好听是个主任编辑,其实和其他编辑一样,大家都是雇佣人员,所以一切人物都得罪不起,工作上更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不然饭碗难保。
蝴蝶还算满意眼下的这份工作,虽然忙,但毕竟没人约束你在干什么,上面只有一个总编管你,他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所以大部分时间她比较自由。除了杂志社的事情,还有些自己的事情可以处理,譬如和摄影师jj就属于自己的活。
至于采访之后,她没有安排,因为这种采访你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而且这个采访的人物是个旅美归国的画家,这个人倒还好对付,关键是介绍人是另外一个画界的老前辈,这位老画家擅长人物画,但是更擅长与女人交际,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她必须要先去和这位老画家见面,然后才能和那位旅美归国的画家见面采访。而那位老画家昨天在电话里已经明确说了:“无极啊,明天过来一起吃个饭,我介绍你认识庄先生。”
那位老画家叫林漠田,今年六十余岁,是画界的老前辈,当前还曾师从一位著名的已故画家幺七。那位幺七画家的画作如今在收藏界颇为抢手,名家拍卖行今年新出的拍卖价格已经上亿,好像这个天文数字还有可能被刷新。
这位林漠田也算是杂志社的编审,不过挂个名头,偶尔来过一次编辑部,也是由老板亲自陪同,前呼后拥的,视察了一遍,算是赏脸参加了那次编辑部的选题大会,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过蝴蝶自从那次会议后就开始了和他的漫长纠缠。
老板要求蝴蝶给他做一次人物专访,会议上他热情且爽快地点头答应,并让蝴蝶第二天就去他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也就是画室。
前一天晚上,蝴蝶费了老大劲查阅他的资料,准备各种采访提纲,一直忙碌到半夜,前思后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遗留之处了,才惴惴不安上床睡觉。毕竟这是老板的朋友,若是写砸了,自己就准备卷铺盖走人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赶到他的画室时,他的态度和昨天在会议上那种和蔼风完全不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不看蝴蝶小心递给他的采访提纲,直接先扔了一堆画集给她,然后就匆忙打发走了她,让她写完稿子再来。
那天蝴蝶捧着一堆画集,走出那个高档社区时,感觉内心很郁闷,原来在这些人眼里,小人物就是这样被视如草荐。恍惚间,都有种人格被欺辱的感觉。
蝴蝶在这篇人物采访上可算是花了功夫,忙活了一个通宵,先是看所有的资料,包括那些绘画集,蝴蝶并不懂绘画,但是结合着别的编辑的撰文和社会上对绘画的评论,好歹也能看出些端倪。
看完所有资料,独自在阳台上吹了下风,让自己发烫的脑子冷静一下,整理出个思路来。她从冰箱里倒了杯果汁,看见对面有人家叫了肯德基的外卖,是个神情萎靡的小伙子,戴着副黑框边的眼镜,付了钱转身进门前,忽然四下望了望,蝴蝶立刻往房间里退了退,她可不想让他发现她居然在观察他,也许他会以为她是故意在偷窥他。
原来也是个深夜不睡的熬夜族。这个城市像自己一样的熬夜族据说很多,每当夜灯初上,这些百日梦游客仿佛苏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