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生走出蝴蝶的家,外面阳光明媚,春意浓浓,不觉心情很好。虽然也有些饥肠,但是愉悦感似乎能填塞肚皮,让自己不觉得那么饿。想着今天晚上还要去参加那个派对,就打算先回家小歇一下,换身衣裳。
其实昨天晚上庄有生一晚都没睡,他安顿好蝴蝶后,就来到客厅里,之前忙着送她上医院,也没仔细看厅里站了会儿,果然是跟雪洞一般,什么都没有,连个沙发都没。地上放着一个茶桌子,面对面两个蒲团。茶桌上到有着齐备的茶具。
好在庄有生脾气也有些怪,觉得这蒲团倒是很有趣。想着,眼下该给自己沏壶茶,不知道她这里可有什么好茶?
打开一个玻璃的茶罐子,看了眼,绿茶。另外一个玻璃罐子里是乌龙,庄有生就选择了乌龙茶。
闻着还可以,谈不上极品,但也算是好茶了,看来这女孩子对茶也有些认识。然后他就起身去了厨房用那个小巧的珐琅壶烧了壶开水。
等水的功夫,他靠着灶具台,想了会儿心事。然后又走到卧室门口,仔细聆听了下,里面没有声音,想必是熟睡了。自己就沏好茶,坐在蒲团上喝茶。
外面已经有些朦朦胧胧的亮光了,天空虽然依旧黑沉,但你能感觉出那种蠢蠢欲动的挣破力量,黑暗一点一点被积压,被吞噬,而光明正从宇宙的各个角落逼过来,大地腾冉起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晨雾。晨雾里,很多人正经历着一夜最香沉的梦境。
庄有生很少做梦,因为他很少睡觉。
这个时候,他总是选择清醒。
虽然清醒也并非是件愉快的事,但奇怪的是,往往越晚睡,他的梦里就越纯净,几乎可以一觉醒来就完全记不得。
若是睡早了或者睡多了,梦境会反复出现他早年颠沛流离时的画面,让他很是痛彻。
他记得有段时光他几乎差点就落到流浪汉的地步,每天幽灵一样穿梭在美国街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活着有什么意义。
有一次他的确爬到了一栋高楼的楼顶,迎面呼啸的风,像利刃一样穿透他的身躯,而远处烂漫如昼的城市,繁华处纸迷金醉,却是一种强大的嘲讽,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甚至一度觉得这个世界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那天很想这样就一跃而下,他当时的确有这种冲动,看着下面黑洞洞的深渊,好像有着某种巨大的吸引力,召唤着他。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心头似乎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让他放不下。
他最后又灰溜溜回到了他那个画室,喝了一大瓶酒,凌晨倒头睡下。
回到现实,他走到阳台上,虽然有些寒意,不过是他喜欢的那种感觉。眼下,当年的落魄已经和他毫无关系,虽然他一直会想起,但那种感觉好像是在冷眼旁观一个他人的经历,人生多么吊诡?
多么宁静啊,多么奇怪,明明他已经跨越了重洋,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但居然和在美国一样,同样面对着这深邃的一夜。只是今夜明显有些不同。
因为今夜,自己居然在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女孩的房间里喝茶。
而自己对这个女孩,就因为这短短的接触,忽然多了种奇怪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准备怎么样,只是想由着这种感觉走下去。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忽然间走到一处陌生地带,风光秀丽,却不知道是何天地。
他希望由着这微妙的缕缕丝丝,循着找到自己的新的境界。实在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
天亮时,他靠着墙壁眯了会儿,阳光初升时他又醒了过来,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下四肢,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没什么可吃的,就到厨房的碗柜里看了看,找到些米,就想着熬点粥倒是不错的东西。
就在熬粥的那会子,他想:这女孩子真不知道是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家里啥也不准备。干净倒是干净了,只是不像是居家生活的地方。
转念又想,也难怪,一个女孩子毕竟不同于结婚后的女人,她不需要面对那种乱七八糟的婚后生活。这点和自己确实很相像。
蝴蝶病了一周,算是痊愈了,这一周工作落下了许多,好不容易上了班,一大摊子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
一整天蝴蝶都全心投入了工作,到了傍晚时,别人都下班了,蝴蝶还独自一人在电脑前忙碌。
她给自己叫了份外卖,总编忽然走出了办公室看到她,就半是打趣地说:“当心别再累倒了?不然工作就更多了。”
蝴蝶一笑,说:“不会的。全好了。”
总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也别加班到太晚了。我还有事,我先走啰?”
蝴蝶忽然想到了庄有生,那看病的钱还没有给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就主动打了电话给他。庄有生显得无所谓,说不必了,就那点小钱,算不了什么。
蝴蝶就来了倔脾气,说:“这怎么好意思。你帮着照顾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这看病的钱没道理你替我出。”
庄有生在那边沉默了会儿,说:“如果你一定想还给我,也行,你就请我吃饭吧。”
蝴蝶没想到他这么说,倒是一愣,显然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不过既然是自己死活要还人家的人情,就不能这边回绝,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显得很大方一样,说:“好啊,我就请你吃饭。我们——”
“地方我定。”庄有生一点都不客气地直截了当就说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