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哥转身出去了,他拉开门,很奋力。一阵冷风吹了进来,从门外黑洞洞的夜色里逃一样的冲来,彭程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淋透了,他感觉有些凉。外面飘着细碎的小雪花,也跟着裹了进来,落在地面上像是雨,他知道,松哥是话了,无论黑哥再问什么,他都歪着脑袋,没听见一样。不一会功夫松哥又回来了,这把显得再不那么轻松了,脸上的那些零碎都在原来的位置上鹤立,他冲着歪脖子等消息的黑哥点了点头,坐在他旁边的长椅上。
“那你没有亲戚呗!”黑哥有气无力的继续问他,他显得无所适从,就像是垂死挣扎后的怅然,眼神儿瞟向房檐:“我告诉你彭啊,咱老板干这么大买卖,现在你这事儿,就我和你松哥知道,他是肯定不能放过你的,你知道不?,你再合计合计还有什么亲戚没?你不还俩女朋友吗?你问问她们呢?”黑哥一直说得断断续续的,到是说起俩女朋友来时,他突然来了精神,人顿时抖擞了,大手在彭程的大腿外侧使劲的拍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彭程略微的思索后突然摇了摇头,他说:“我女朋友不行,她没有。”
“我说兄弟啊,哥可是想帮你的,你赶紧想想,我也不跟老板说,你把钱填上,咱这事儿就算是拉到,就过去了,该干啥干啥,不挺好的吗?你怎么让他收拾你嗷?你那媳妇儿呢!她不想跟你好拉?看着他们打死你呗!”黑哥紧缩着眉头,说得是那样的语重心长,末了他使劲的点了下头,像是战友临行前的托付。
“我媳妇儿不行。”彭程毫不犹豫的说。
“老弟呀!咱不能落老板那种人手里呀!没有好,哥都豁出去帮你了,你去问问你媳妇儿,你今天之前给我钱,一会儿早上,我先不交帐,你回去跟你媳妇儿想想办法,咱回来啥事儿没有,也不告诉老板就拉到,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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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上场子里。”黑哥迈着方步,想必是把自己的过错交代完了。他手里掐了根香烟,看了看彭程,从眼皮的下沿儿漏出的缝隙里,他把烟在掌心里墩了两下,叼在嘴上,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走吧!”
贝贝突然站了起来,黑哥显得很意外,他上下的打量了她半天,和他四目相对的,贝贝并没有退缩。老家伙的舌头在嘴巴里舔了舔腮帮子,在脸上鼓出个硬汉式的大包,转身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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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换成彭程每天交账的那个装着防盗大门的神秘屋子了,从黑漆大门进来,沿着楼梯向下,很有压迫感。两人一进来黑哥就把防盗大门又关上了,关住了外面张望的人,那屋子里靠着左边的一面墙放着台电脑,旁边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正在鼓动。他全身上下大部分面积被皮肤覆盖,嘴巴眼睛鼻子无一不小巧而紧凑,像是糖馒头上零星沾着的芝麻,可有可无。胖小子浑圆的身子,肩膀也圆,咋一看就是四喜丸子上面落着一汤圆,衔接紧密。他回头好奇的看了贝贝一眼,便也端起肩膀笑了笑,笑得好像别人都是傻逼一样。
不一会儿,又有人打开了防盗门,咔嗒的一声响,惊得贝贝猛地一扭头。那是个年逾五十的女人,穿了身杂乱而贵胄的裙子,她微微上扬着头,衬托着她愈发沉重的眼皮使劲的抹搭一下,眸光迅速从贝贝的脸上扫了过去,像是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旁人一样。
彭程慌忙的欠起身子,打了声招呼叫人。他管这女人叫阿姨,但阿姨明显的不待见他。老女人也不说话也没理会彭程,连声吭叽都没有,一副聪耳不闻的样子,好像彭程是另一个时空里的家伙。她只自顾自的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是围巾,终于是都挂完了,她又开始来回忙活擦桌子,好半天也没个完了。
“大姨啊,咱俩唠唠呗!你别跟哪儿忙活了。”
那日后的很久,贝贝都觉得,那天算是唯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了。她根本就理解不了那大姨为什么要挂半天的衣服,又拿着抹布擦桌子。大姨在等着贝贝来求她,像是所有这类人的家属那样,低三下四的来求她,赶到恳劲儿上下个跪什么的,但似乎一切都出乎意料了。
“有啥好唠的,钱必须得给。”大姨似乎必须要提起这范儿来,于是她很有底气的一句话甩了过来,掷地有声,手里的抹布却仍旧没有放下。
“大姨你先坐会儿,你这么转悠咱没法好好说话。”
贝贝并没有立即反驳她,却也没有因为大姨的气势软下来,她只想好好跟大姨说说话,希望谁也别装得太狠。可她温和的语气似乎是让大姨误会了,老女人刚自己那强硬的语气里得到了力量,这会儿愈发的不平凡起来了。
“我不想跟你们说,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还没告诉我女婿,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省得他发火事就大了,但是钱,一分不能少,你们必须的给我填上。”大姨抖擞了精神说,她到底是个见过这场面的女人,摇杆笔挺,眼高于顶,仰着脖子,一声高过一声。
“大姨,你小点声。”
听贝贝这样说,大姨似乎不好表演了,她又拿起了抹布,转身继续擦桌子:“反正钱得给我,一分不能少。”
“大姨,那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钱我肯定是没有了,给不上您。”自是拦不住大姨,贝贝也便不拦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姨忙碌的身影,一字一顿的说着。
“那你过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