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地宫里,商靳慢慢走着,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如今显得更加苍老龙钟,行将就木。
他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幽深的过道中行走。他不时抬头看着两侧石壁上的神幡和过道中的烛台,带着一丝好奇与恐惧。
商靳默不作声,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声,想起当年第一次带着寒林在地宫中走过的情景。她的手中托着幽蓝的灵火,眸子冷冽凌厉,不带一丝其他感情,非常冷静地跟在自己身后。
他停了下来,迟缓地转过身,希望还能看到那个女孩子,可是没有。面前只有那个小小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带着一丝畏惧的神情。
“承华,你害怕吗?”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温和。
那孩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大祭司,我不怕!”
他的眼睛转了一转,试探地问道:“您……又在想念堂姐姐吗?”
商靳不禁叹服这孩子察言观色的能力,低下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起了你的堂姐?”
商承华抬眼望着他,鼓着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只有在说到堂姐姐的时候,大祭司的脸色才会温和一点……”
商靳默然点头,过了一会儿,叹道:“承华,你记住,她是祈天宫最出色的少祭司。她为了她的家国和族人,抛弃了自己深爱的人。”
商承华显然不会懂得他的意思,不解地问道:“大祭司说堂姐姐是最好的祭司,那为什么还要把她的名字从名册上除去……?爹爹说那就是您不再认……”
他见商靳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便住了嘴不敢再说了。
商靳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说了?若是林儿,倒是和她爹很像,都敢出言顶撞我。”
商承华低下头去,一双小手在衣襟上局促地攥着,不知说什么好。
商靳见他很是为难,念在他是个孩子,也不想让他过多难堪,便温和地道:“好了,承华,跟我去凤仪宫里吧。到了那里,你会对很多事情有新的认识。”
凤仪宫中,暗淡的灯火一动不动地燃着。
商承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依然不敢抬头。
商靳摸了摸他的头,鼓励道:“好孩子,抬起头来,告诉神女大人你的名字,请她祝福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祭司。”
商承华这才抬起头来,认真地轻声道:“祈天宫,商承华……恳请神女大人……”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转头求援地望着商靳。
商靳虽然慈爱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出言提示。
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恳请神女大人护佑双华,祝福我成为一名,像上代少祭司一样优秀的祭司。”
商靳的目光中透出一点赞许之意,接着转头凝视着列位最下方的牌位出神。
商承华见商靳没有责怪,胆子大了一些,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下首放着的,正是商朴和寒林的名讳,不禁惊讶道:“这是……大伯和堂姐姐……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已经把他们的名字从族谱和名册上除去了吗?”
商靳叹了一声,低声道:“石室部的族谱和名册,都是留给后人查看的,不能有一点脱漏。而承瑶殿下的地宫,才是真正记录我族兴衰之处。毕竟,他们从来都不愧是祈天宫的族人,神血的继承者;他们有资格,留在这里,和历代大祭司,少祭司一起。”
商承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等到有朝一日他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深意时,商靳早已不再了。但是,当若干年后,他重又回想起今日的情景,回想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堂姐——自然,寒林是见过他的,只是他那时太过年幼,早已不复记忆;每到那个时候,他总会为商靳深藏的亲情动容与叹息。
“承华,跟我过来,到伏羲大神的神殿里去。”商靳已经走到了宫门外,冷静的声音不容人抗拒。
商承华微微不悦,蹙着眉低声道:“我们不回去吗……?”
商靳今天的耐心似乎不错,道:“去过那里,我们便回祈天宫去了。”
商承华便乖乖跟着他,走了不多久,便到了神殿之外。
商靳暂且不进去,直直望着远处的一点亮光出神。
“大祭司,那里出去……是什么地方?”商承华小心翼翼地问道,唯恐触怒了商靳。虽然父亲和他说过,商靳在寒林拒绝回京之后,自己年事已高,对当年严待商朴和寒林颇为后悔,因此对承华的管教,早已松了许多;但他还是有些害怕商靳,不敢多说什么话。
商靳随口答道:“那里是东宫……你堂姐和陛下,原先就住在那里。那边的出口附近,现在已经封闭——既然暂时无人居住,就更要防备别有用心的人,从那里进入地宫了。”
商承华仍是有些不懂,商靳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若是说起潮儿那孩子,我听说陛下对他的管教可严了,他年纪虽比你小一点,但比你懂事多了。”
商承华低下头,轻声嘀咕道:“太子殿下这些年都没有娘亲照顾,多可怜啊……”
商靳蹙了蹙眉,回忆道:“陛下幼时也没有母亲照顾,很长时间都在祈天宫中。若不是如今我年纪大了,精力不够,原是要将潮儿也送到祈天宫来的。”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料想商承华也明白不了这许多前因后果,便道:“承华,你跟我进到神殿里去吧。”
商承华见神殿中幽深晦暗,霉气呛人,面带难色地摇了摇头,随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