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仍是挂着一丝笑意,眉间的神色却有些凄凉,广袖轻轻一拂,玄色的长箫稳稳地落在了素白的手中,托在胸前看了半日,仿佛在与好友告别一般地惋惜,“……恰好不久前阿瞳将这支箫为我带了过来,暌违多年,我竟不知,这原是永诀前的最后一眼。”
这一管箫,蕴了太多的回忆,也蕴了太多的痛苦,就像所有想忘记又舍不得忘记的过往一般,她本打算永远将它带在身边,却再也不去吹奏——但命运似乎为它定下了一个更好的结果。
“寒林……”南歌轻轻叹息,这丫头果然是要回京去的,但这是她的选择,自己委实没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只是低声喃喃,“你可想得清楚明白?”
“……自是清楚明白。”寒林微微阖起眸子,将那抹悲戚的色彩掩了起来,“师父教养之恩,师兄相护之义,寒林终是无以为报,请平月前辈将此物带回林中,弟子不肖,他日相见,再不需顾念旧时情义。”
祥云缠护的广袖轻轻一动,黑烟缭绕的长箫从她身前飞去,疾风透过箫管,发出一阵悲鸣,似乎也在诉说着不舍。
“此事真无转圜余地?”平月将长箫摄入手中,依然未走。
寒林低低苦笑,“寒林如今已继任祈天宫大祭司,此物迟早是要归还的,既然前辈来了,那便顺道带回罢……只是这管箫师父铸来十分不易,可否请玄启前辈网开一面,不要毁了它?”
隰桑可以选择回到玄铁林,她却只能选择与玄铁林决裂,只因她是神女的后裔,她有不可推脱的义务去护住双华。
“寒林已无话可说,请回吧。”寒林轻轻叹息,转身离去。
都说她是心软的,这一次的决定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平月告辞。”平月略一拱手。看着她萧索的背影低低一叹,“商小姐,请多保重,日后如若相见。再无昔日之义。”
寒林见他走了,缓缓舒口气,步子显得有些疲惫,急急便往竹屋中去。
“寒林,何苦呢?”南歌赶上前。松松地扶了她,“你若是听到了那些,也该明白玄启不过是想掌控京城以寻得钧天,说到底,也就是将京城‘借’上个十来年,难道真的一点不能……?”
“然我终究不是灵族。”寒林抬眸看他,无奈的笑意蕴了满脸,“南歌,你是忘了……我自己也差点忘了,我原是祭司……不管情义。不问缘由,不论亲疏,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便是不让双华受到一丝一毫的动乱流离之苦……死而后已。”
她生来就是没的选的,但是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
“呵,是啊……你是伏羲的祭司,我的确忘了……”南歌轻轻拂过她湿润的眼角,除了苦笑也不知可以再说些什么。
诚然,他说的那些很对。玄启并无意真的去掌控整个人间,他所求的不过是寻得钧天,达到目的后,他自然不会再与双华为难。这些道理寒林都懂,可不是天下人都懂,如果祈天宫真的将玄铁林的人放入京城,只怕不知要在人间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这所谓的“借”,不过是痴人说梦。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南歌推开门。
竹木的床榻上,那沉睡的婴孩尚未苏醒,一双小手却在胸前轻轻挪动,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寒林缓步过去,探出一截手指轻轻拨弄着孩子软软的小手,声音难得地温和,“南歌,她长大后,容貌可会与我相像?”
“或许。”南歌侧头细细打量她,“不过不必担心,你生来带着神女的威严,这孩子却是心如赤子,应是活泼得很,除非你们两人站在一块儿比着,否则绝不会有人怀疑这孩子的身份。”
“那就好。”寒林怅然地笑笑,一点一点抚过孩子额上的那痕桃花印记,“我从前很喜欢孩子,他们没有忧愁,一点都没有……我很羡慕他们……但我知道,我自己,还有我的孩子,终究是不会有这样的生活的……”
她并非神女,但她与这世间的凡人,到底有些不同。
“……灵族是被重华抛弃的族人,你们亦是被神抛弃的祭司,也算得是同病相怜。”南歌轻轻抚着她冰凉的发丝,“待你的身子恢复一些,便回京去吧。”她终究是伏羲的祭司,这雾霭林,早已留不住她。
寒林点了点头,长睫轻轻覆上,“能陪我去青霭郡中走走吗?我想问一问西北的战事究竟如何。”
南歌在竹屋内设下一层屏障,确定无事后,这才与寒林缓步离开了竹林。
外间的雾气淡淡的,寒林已经多年没走出过这里,一时倒有些不适应,便差了半步跟在南歌身后。
现今已是秋末的季节,青霭郡因不受战乱侵扰,又近着碧海,气候温暖如春,故而镇子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南歌……玄启真的一定要夺取京城?”寒林一边打量着街边的行人,一边绞着落在胸前的发丝。
南歌点头,“当年钧天自尽后,剑君亦因爱徒伤了心,故而封剑不出,伏羲那时根本无法对抗魔灵与黑巫,请和之事,还是由着两位神女,承瑶和含蝶出面方才解决。”
“是月神……她留在那里,也是为了此事?”寒林微敛了眉,玄启似乎对那位月神很是关怀,不知月神能否劝他回心转意?
“那件事原是天界的秘辛,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南歌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低头认真地打量着她,“寒林,玄启做事从不听劝,认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