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京里第二日,张尔蓁在新床榻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棱里洒进来。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张尔蓁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明月端进来早饭,用过早饭,主仆又要开始忙活。
“明月,奶娘哪里去了,回头要奶娘再绣一幅柏无春归图挂在这正堂里,原来的那个太大了不是没带过来吗。”张尔蓁不喜欢挂那些大家的作品水墨画,还是挂上奶娘精致的刺绣好些。
“奶娘被叫到夫人那里帮忙去了,还有姑娘的细软箱笼在夫人院里,奶娘说要一并取过来的。”
张尔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华嬷嬷在张家车马队伍到山东的时候就告辞回了老家,道是几十年没有回去过,现在想落叶归根了。华嬷嬷言辞切切,张尔蓁便同意了,她没有非要拘着华嬷嬷的意思。奶娘也含泪送走了华嬷嬷,之后一切如常。
张尔蓁小心的捧出极为宝贝的楠木妆匣子,妆匣子还上了锁,明月几个都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张尔蓁每次都是趁着夜里自己悄悄打开看,一支黑漆漆的眼镜腿,两块温润玉佩,然后锁上藏起来。搬到新家来,张尔蓁习惯性的又将盒子藏进了床榻内侧下面的格子里,满意的整理铺平了褥子。小院里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便决定去正院里瞅瞅。
金氏正吩咐丫鬟婆子收拾细软物件,琐事极多,金氏便很不耐烦的训斥来禀告的婆子:“厨房物品才买不是你份内的事儿?什么都来问我,我要长几个脑袋才够用的,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处!”转头瞅见大女儿悠悠哉走过来,没好气道:“院里都忙的很,偏你还有心思到处瞎逛。东西都整理好了吗,理好了就快来帮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懂点事……”
“娘把奶娘都叫过来了,我那院里可就没多少东西要整理了,这不都在您院里堆着呢,我寻思着来拉回去呢。”张尔蓁吩咐明月如月去抬地上的几个箱笼子,金氏不悦道:“这些东西都是要入府里库的,你抬到你院里做什么,赶紧边去,别给我添乱了。”
张尔蓁就是随便说说,原本也没想着真抬回去。这些虽然是金老爷给她的赔偿,但进了金氏这里,被金氏拿去也是正常的事儿。张尔蓁哀叹一声,虽然她不贪财,可也觉得自己是个很穷很穷的姑娘。
金氏懒得理会大女儿,扯着嗓子继续吩咐丫鬟婆子摆放归拢物件,若是不小心打碎一个的,这辈子都不用领月例银子了,还得被狠狠揍上一顿。
张尔蓁直接进了正房,瞅了一圈没看见两个弟弟,抓住急匆匆又小心翼翼抬着花柳大花瓶的绿柳问,绿柳回道:“两个公子随着老爷出门去了。”张尔蓁便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了,好好的清净的蝶院不呆着,跑到这里来人嫌狗憎的,又悠悠的晃着出了正院,决定谁的院里也不去,在府里逛着罢。张府没有池塘,只在转角摆了几口大缸,里面的水仙花正灿烂。张尔蓁瞧了一圈,掐断一支美丽的初初开绽的莲花骨朵交给明月,说晚上做个糕点吃。张尔蓁继续晃悠着,直到看见张府正门,门处冷落,既然在府里这么无聊,若不出去逛逛?张尔蓁还没踏出脚去,如月已经小声开口道:“姑娘,咱们就这么出去怕是不妥当吧,这才来到京里呢,丢了可怎么办?”
张尔蓁一甩手把花骨朵放进如月的手里道:“你先回去,我去逛逛就来。”
难得没人限制着,张尔蓁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如月眼见着姑娘走远了,担忧的久久收不回目光。张尔蓁觉得如月这点就有点过于小心了,不就是逛街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张尔蓁仍旧记得金察府在哪里,特意绕开了金府,转了个大弯才到街上。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都是不同行当的小商小贩,从事着各种活动。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行人,穿着柳绿花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的。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行人们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大的商铺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张尔蓁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看着小商贩挑着的物件很好奇,抓着明月催促道:“去去去,给我买下来。”
明月哭丧着脸道:“姑娘,咱们是临时要出来的,奴婢没带银子啊。”
张尔蓁兴致大减,这么说——今日只能看不能买啊。阳光正好,张尔蓁突然惬意的觉得看看也能饱饱眼福,继续迈着小步子在人流里穿梭。大约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张尔蓁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四处看看却不见人,明月已经小声提醒:“姑娘,楼上有人叫你呢。”
张尔蓁抬头看去,旁侧茶楼里一个华服少年正冲着她挥手,张尔蓁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不就是梁玉吗!梁玉已经从高高的茶楼上下来,兴冲冲的看着张尔蓁打量,道:“蓁蓁,真的是你啊!你到京里来了,何时来的,现在住哪里?”少年穿着藏青色绸缎长袍,腰间金色宽丝腰带上绑着个褐色垂柳香囊,唇红齿白,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