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岛几天前遭受了一场变故,有小股海盗上岛发了“宣战书”,扬言大竹岛不日将会有灭岛之灾。作为以沙船帮为主在这处连接登州与辽东的海峡上建立的中转补给站,像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往年不管战力如何,登州海防巡检司都会驻扎一小批人,只是在登莱水师全力接管海防后,大竹岛就成了香饽饽,至少在登莱水师形成战斗力之前,这里都将会是海盗最喜欢的地方。真正意义上的过了这村没这店,值得铤而走险。
当然,所谓宣战书,里头倒又有更多猫腻了。
沙船帮大竹岛主事沈庭方,扬州孙家商行主事孙景冰,以及其余抱团行船的小商行派出的代表,眼下正距集在大竹岛一处宅子里,以沈庭方为首,商议宣战书的处置。
小商行代表自是很难说上话,不过是服从而已,台面上到底只是沙船帮与孙家掰手腕,他们只不过是见势选择倒向优势一方,保全自己,墙头草自然做得。
孙景冰进屋后就没怎么说话,一副以沙船帮马首是瞻的样子。沈庭方见状,加之地主之谊,自是需要出面说话。
“……叫各位来,说到底只是一个打还是扯的问题,掰扯清楚了这个,才是打要怎么打,撤得怎么撤的问题,各位,不妨先说个意见?”
沈庭方看向孙景冰,虽说同样姓孙,却与往常见到的孙家人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沈庭方一时半会还没看出来。
“沈掌柜是前辈,可以说是大半个大竹岛的当家人。我等到底只是享受大竹岛便利之人,但也深知大竹岛对大家的重要性,只要沈掌柜发话,要打,我们自当出工出力,绝不含糊。”
沈庭方道:“孙掌柜有这份心意,沈某并开这个口了。”
扫过众人,沈庭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竹岛虽说是有我沙船帮牵头打造了这处补给站,但在座诸位也都是出了力,经营不易,若非实在到了不可逆转的境地,必然不会选择放弃。”
孙景冰道:“沈掌柜意思是还是要守?”
“嗯。那一纸宣战书,至今不知源头。再者说海盗要出来打劫了,还给发个宣战书,这种前所未有之事,本身就透着怪异。”
言下之意,倒像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孙景冰面不改色,一直是那么思虑过甚的苦哈哈模样。
沈庭方不时余光瞥上一眼,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掌柜安排人手吧。”
沈庭方不再推辞,开始着手安排之后的防守。
如果大竹岛真的被海盗占据,日后想要再夺回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不如现在就守住了。
与此同时,距离大竹岛不远的一处无名岛礁,一伙刚刚扯起旗子的海盗正在进行最后的誓师大会。
年轻的海盗首领挥着手道:“大家如今上了我的船,就表示以后过的只能是好日子,那些只敢龟缩在港口的水师,以后给咱们提鞋都不配,我们的征途只是这渤海湾么?当然不是,我们的征途是远洋大海!我们是伟大的航海家,是为了人类进步而奋斗……”
坐在最后边负责压阵的一小撮未来航海家们,一个个头头对望了一眼,无奈抚额。
这一堆话,他们每个人都熟背了下来,虽说按照要求他们还得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一遍,但能背下来已经是强人所难了,哪里还愿意去理解。
总之这一次出师顺利,拿下了几支小海贼,整合之后成立了“惊天海盗团”,就在不久前还送出去一封战书。上上下下如今都在酝酿怎么拿下大竹岛,扼住整个渤海湾的咽喉。
都不是什么读过书的寻常渔民,一通热血讲演后也就都觉得大事可为。
毕竟摆在眼前的,至少海盗船的规模都要上了好几个层次。
——
孙景冰离开的时候,已近黄昏,水天相接的地方,淡黄色一般的波光粼粼,微咸的海风打过来,脸上多了几分凉意。
跟在一侧的小厮,忧心的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孙景冰叹了一声,“下去吩咐吧,就按沈掌柜的意思办。”
作为青州城里的一波不能指望家业的二世祖,在机缘巧合下聚集起来,如今已经是青州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各家长辈甚至都有了重新挑选继承人的想法,当然都被这些正主拒绝了。
男儿功成,那是得靠自己去挣的。
孙景冰往常羡慕朱成虎有了事业,如今真正担起一件事,这才体会到当中艰辛,好比眼前,他其实因为晕车很不舒服。与此同时,他也担心着从他手下分出去的好友,他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恶劣环境。
好在一切顺利,不久后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在大竹岛碰见了。
屋子里,沈庭方嘬了一口茶,回想着方才的种种细节,一时间吃不准了。
夜幕降了下来,岛上可用的武装力量都已经点着火把上了几处关键处,以为防守,明里暗里更是尽可能交叠出一道防御阵线。
一夜无事,第二天亦无事,直到第七天,大竹岛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岛上的人已经熬不住了。
早前往登州去的信,争取救兵,眼下姑且也已经到了半路,这个节骨眼上,攻打大竹岛就真的是自取死路了。
有人带头,气氛很快就轻松下来,关于这段时间一直在吵的防守,也就没几个人真正放在心上。
第十天的晚上,孙景冰亲自巡了线。来自扬州孙家的这支船队,应该是目前唯一还绷着弦的一支队伍,私下里当然有些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