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大抵不是那种脆弱的姑娘。”沈白焰忽然开口道,“那个女人是她查出来的,对么?”
宋翎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让她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她想护着你,就连你那个姐姐不也护着宋刃吗?从小到大,宋刃的这个妹妹可真够能干的。”沈白焰道,宋翎猛地转头看向他,一流汗,他眼皮上的那点红就显得更加明显了,他囫囵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一滴咸涩的汗水沿着他挺拔的眉骨流进了眼睫里,眼球感到一阵刺痛,连视线也模糊了,只听见沈白焰平淡无波澜的声音继续道。
“宋刃此人在军中的行事作风我亦有所耳闻,果决冷辣,他手下的那支锋刃军扩张的很快。我想,假以时日就能与你父亲的镇西军分庭抗礼了。”
刚才一番打斗,沈白焰只有额头上渗了一点薄汗,不像宋翎那样狼狈,依旧是面白如玉,俊朗如月。
他低头看着杯中浅褐色的冷茶,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抬起头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张家是一门太好太过合适的亲事,站在你们二人的角度而言,必定要毁了这门亲事。”
太尉张硕是文官出身,但却曾在十九岁那年从军,立下不错的战功。顺安帝见他能文能武,又不是世家出身,没有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就给了他太尉一职,虽是文官,管的却是军需调度。
宋刃若是娶了张欣兰,那可真叫一个如虎添翼。一山不容二虎,他若势大,还有宋翎的立足之地吗?
宋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经过方才一番打斗,他现下有些力竭,只觉得脚下的青石砖地仿佛变做了一方柔软濡湿沼泽地,连人带石凳都再下陷了几分,湿汗从背脊上往下流淌,潮乎乎的汗意从他的每个关节里头冒出来。
宋翎怔怔的看了沈白焰一会儿,一阵冷风在他的天灵盖上撬了个口子,汗意统统化作寒意。“稚儿可才十一岁啊,想的了这么多吗?”
晚霞比不得朝霞清丽,分外的猩红热烈,如上好的一匹红锦缎散落地面上,匍匐着,流淌着。
像是一块白玉里有了一点血沁,沈白焰的下颌上挂着一抹转瞬即逝的朱色。他想起宋稚那张乖俏的小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让他生出一丁点无法言明的快意,像是猎人看到躲起来的一只狡猾小兔子,露了一点毛茸茸的耳朵尖出来。
“憬余?”宋翎见沈白焰不语,便叫了一声。
沈白焰回过神来,仰脖饮尽了杯中的茶水,道:“十一岁,不小了。”
宋翎不语,沈长兴和崔蔓去世的时候,沈白焰也正好是十一岁。
那一年,雨水异常丰沛,人们不喜欢大旱年,但是雨水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庄稼的根都烂在了地里。到了秋天的时候更是连着下了两个月,连一天都没有晴朗过。
那天沈长兴带着崔蔓去京郊视察受灾的农田,遇上了暴雨引发的山洪暴发,连人带车都被掩埋在了滚滚洪流之下。
说起来是天灾,可沈白焰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