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几片闲花随波飘荡,电光火石之间,蒋双流忽然眉头蹙起,他大步走回舱里。
狭促的船舱里,布帘平平整整。
布帘后面蒙头大睡的,却也只是摆成人形的两床锦被而已。
“为什么要是外乡人?”
“因为外乡人能带我去很远的地方,这样我就能去找我娘了。”
“你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娘吗?”
“京城。”
一问一答的对话犹萦在耳,小姑娘细嫩稚气,目光清澈。
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是因为他们是能把她带去京城的外乡人,于是他们来了,她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离开柳家湾,她说她要去京城,她的目的地只有京城。
而那时他也确实是要去京城的,即便是现在,除了莫敢,船上其他人也以为他们要去京城。
如果那夜七少没有出现,如果那夜七少没有带来王爷的口谕,那他们的目的地仍然是京城。
那夜,他和七少的对话没人听到......除非,那个孩子没有喝下méng_hàn_yào!
这样一想也就全都了然了。
那孩子得知他们不去京城,而是要去西安,所以她走了,带着她的丫鬟,乘着夜色,没有上岸,因为码头上到处都是官兵;她走水陆,小小舢板在黑夜中穿梭数十条大船中间,那些大船就是掩护她的屏障。
随从说,杨锦程上船的时候,那孩子正和小丫鬟在唱戏,学着戏台上的样子涂脂抹粉。
他和这两个孩子在一条船上这么多天,可从未见过她们玩唱戏。那些胭脂水粉还是崔小鱼假扮成货郎带来的,从柳家湾带到这里,她们也没有用过,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到用这些的年纪,那些东西也不过就是当日用来掩人耳目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
那个叫彤彤的孩子,若不是在杨家人手里逃出来的,也曾经与杨家人打过照面,所以她才和丫鬟抹花小脸,在杨锦程眼皮底下蒙混过关。
“那孩子几岁?”蒋双流喃喃问道。
一旁的莫敢不明所已,答道:“只有八岁吧。”
是啊,只有八岁。
那孩子说过什么来着,她说陶世遗的姨娘要给她吃寒食散,所以她就带着丫鬟从陶家逃出来了。
那姨娘给她吃寒食散,想来也是偷偷摸摸混在食物之中,可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能躲过寒食散,又怎能老老实实中了méng_hàn_yào。
从始至终,这孩子都没有说谎,是他蒋双流低估了她。
“什么,是那小女娃偷走了小舢板,还在咱们眼皮底下跑了?”莫敢一脸的不可置信,“谁家八岁的小女娃能这么古灵精怪,这是人吗?这是妖怪吧!”
妖怪,这就是莫敢对沈彤的评价。
蒋双流当然不信世上有什么妖怪,他只是很好奇,两个才到他胸口的小女娃,摇着舢板能走多远,她们摇得动桨吗?
此时,那两个小女娃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地躺倒在草丛里。
正如蒋双流所料,她们真没有摇出多远,也不过十几里,但是她们靠岸了。
把舢板停在岸边,她们又走了三四里才停下来,然后四仰八叉躺了下来。
“小姐,京城还有多远?”芳菲问道。
“不远了,七八百里吧。”有只大鸟从空中飞过,沈彤试了试,她用石子打不下来。
“啊,七八百里啊,那要走几天?”小丫头对距离没有概念,她不知道七八百里是多长。
“差不多要走大半年吧,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小孩子吧,要有鼓励,否则会吓坏的。
半年啊,那就是要在路上过年了。
“小姐,过年的时候,我们能有腊肉吃吗?”芳菲咽咽口水,虽然她被卖来卖去的,可是过年的时候都能吃上腊肉......
“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到北方了,北方吃水饺。”小孩子真是有趣啊,前一刻还在说赶路,后一刻就在惦记腊肉了。
“水饺是什么?”
“水饺就是用面皮包着馅儿。”
“那是什么样的?”
......
临时雇来的大船里,幸存的五名飞鱼卫站在杨锦程面前。
他们身上都有伤,伤得最重的一个,手臂是要废了。
杨锦程从他们面前走过,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叔父南下的消息,还有什么人知道?”
杨锦程声音冷冷,叔父带着飞鱼卫先开京城,一天后他才出京,叔父是秘密行动,而他却是大张旗鼓,打的是体察民情的旗号,为此太皇太后还召他进京,赏给他一枚大相国寺开光的平安扣。
叔父是在龙安府上船的,他们的船也是从龙安府开始被盯上的,所以那些人要对付的,是叔父,而不是他。
叔父前阵子骑马受伤,去了城外养伤,已经一个月没在人前露面,外人也只道他还在养伤。
所以此次泄漏消息的,只能是叔父身边的人。
其中一名飞鱼卫答道:“这件事恐怕无人知晓,就连我们也是过了保定府才知道的,而且也只是知道要南下,并不知道具体是到什么地方。”
“过了保定府才知道?那么过了保定府再把消息送出去,也是来得及吧。”杨锦程的声音越发冰冷。
“副使于属下等有知遇之恩,属下万万不敢出卖副使!”五个人齐齐跪倒,神情戚然。
“不是你们?那么你们来说说看,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叔父在这条船上的?”杨锦程目光如炬,说这些人都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