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彤被推搡着走了出来,她忽然转过头去,牛皮绳紧紧勒住她的脖子,深陷进肉里。
她看向云七。
院子里没有灯,黑暗之中,沈彤看不清云七的神情。她能够看到的,只有脸的轮廓和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沈彤忽然发现,自己的脸型和云七很像,尽管云七脸上有人皮面具,但是人皮面具无法改变人脸的轮廓。
沈彤觉得自己很笨,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此去,她和云七皆不知生死,或许下一刻,她们便是双双死去,亦或者是天人永隔。
她不知道人皮面具下面,真正的云七是什么样子,她很想知道
“快走!”
侍卫猛的推了沈彤一把,沈彤措不及防,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不许动她!”一声女子的暴喝,那是云七的声音。
“住口!”杨锦程冷冷地说道,然后,他冲着前面的侍卫挥挥手,示意他们小心行事。
用沈彤换安老王妃,对于双方而言,都是试探。
若是双方都有诚意,下一步便是要接换小皇帝和云七,可若是对方使诈,那么便无法再交换下去了。
沈彤一步步向前走去,安老王妃迎面而来,她是鞑剌女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虽然已经年迈,可是身姿如松,步伐坚定,毕竟是曾经执政的王母,即使此时身处险境,依然从容不迫。
今夜,这是沈彤第二次见到安老王妃。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安老王妃被宫女内侍簇拥着,叮嘱梅胜雪不要伤害小老鼠,温柔慈爱如菩萨降世。
当时沈彤并没有看清安老王妃的脸,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两道伤疤吸引了。
从那时到现在,也不过两三个时辰,梅胜雪已经不在人世了。
夜色之中,二人擦肩而过,沈彤终于又一次看到安老王妃脸上的伤疤,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
安老王妃在年轻的时候,应是个粗犷美丽的女子,有着鞑剌女人特有的浓眉大眼,五官分明,不娟秀,却美得爽朗。
可惜那两道伤疤,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沈彤瞥向安老王妃,安老王妃却没有去看沈彤,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下巴微微扬起,如同一位睨视天下的君王。
两人只是瞬间的交集,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前方是她们各自要去的地方,却并非发途。
人生便是从生到死的过程,每个人的归途都是走向死亡,只是有早有晚,有平凡有坦途有惊涛有坎坷。
而此时,对于安老王妃和沈彤,以及小皇帝和云七而言,死亡却并非只在前方,或许一支冷箭就在她们的身后蓄势待发。
前面是死,后面也是死,能否死中求生,全在前后这两拨人的一念之间。
二十步、十步、五步,这个并不宽敞的小院,这条并不漫长的路,步步惊心。
前面便是屋子的门口,那名宫女已经退回到门口,她眸色沉沉地看着沈彤一步步走近,就在沈彤距离门口只有三步之遥的刹那间,宫女忽然抬起了手。
她的手里有一柄指穿的柳叶飞刀,这是暗器,她要对付的不会是近在咫尺的沈彤,而是安老王妃!
沈彤一惊,一旦这名宫女手中的飞刀掷出,那么接下来的交换便不会继续下去了。
那么,云七呢?
宫女手中寒长一闪之间,沈彤的身子便动了。
她的手臂被牛皮绳牢牢地反绑着,她能动的只是她的腿。
最初沈彤和云七是连双腿也被捆住的,因为要来这里交换小皇帝,杨锦程才命人割开捆在双腿上的牛皮绳。
好在双腿已经自由。
咣当一声,飞刀落地,宫女的手腕被沈彤踢得生痛,她怒视着沈彤,正要开口,沈彤已经抢先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你敢出手,我就弄死你!”
宫女一怔,她根本没把这名小刺客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小刺客竟敢威胁她。
沈彤冷冷地看她一眼,抬腿迈过门槛。
屋内,比外面更黑。
好在小皇帝又哭了,其实他的哭声一直没有停过,只是时高时低而已,这会儿便又高亢起来,如同魔音,声声入耳。
沈彤寻着哭声的方向向前走去,有个人从她身边走过,身材高大,身上有股子汗臭味。
接着,那人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起,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
他道:“老尼姑给你们了,不过你们也太不是东西了,那小崽子好歹也是皇帝,你们却想就用一个人来换,是嫌那小崽子活得太舒服了吗?”
沈彤皱眉,云七还在杨锦程手上,若是杨锦程被激怒了,对云七是不利的。
沈彤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斜次里伸了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沈彤的注意力都在说话的那人身上,丝毫没有防备,对于一名死士而言,这其实是犯了大忌的,因此,就在那只手触到沈彤衣裳的刹那,沈彤便反应过来,她的上半身不能动,但是她还能躲闪。
她的双眼还没有完全适应屋里的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还有感觉,那个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沈彤忽然就不动了,接着,她的身体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伴随着清爽的气息,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袭遍全身,沈彤僵硬如同石像,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彤彤,我来了。”
这声音宛若亘古的钟声,又如深谷足音,跨越时光,跨越千山万水,带着懵懂的思念和隐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