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和柳家湾的那位太太可是亲戚?”
许安说的是“那位太太”,事到如今,他也不能肯定当日在柳家湾时自己见过的那个妇人是何许人也了。
沈彤的目光在五人脸上一一掠过,就连半躺在虾头腿上的阿治也没有错过。
他们五个人也在看着她,目光中有疑惑,有好奇,也有些许的不安。
“我是沈彤,钱家太太是我娘。一个多月前,我被表舅舅从家里带走,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见过我娘,无论你们在柳家湾见过的太太是不是我娘,我都要去京城,我要去找她。”
没有隐瞒,坦坦荡荡,她是沈彤,令杨捷叔侄千里而来的沈彤。
这本是秘密,但被她娓娓道来,她救下他们的性命,然后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们,她是在告诉他们,她所说的话并非小孩子口不择言,而是她选择了他们,做为与她分担秘密的人。
一片默然,火焰扑扑,五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小姑娘的双眼亮如星子。
“沈姑娘,我等一介莽夫,与姑娘素昧平生,还是飞鱼卫......这么说吧,虽然我等没有亲自动手,但是那位太太之所以被抓走,也与我等有关,按理说姑娘应该恨我们的,可姑娘不但救下我们,还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们,请问姑娘为何会信任我们,难道不怕我们把姑娘抓住送去京城吗?”
说话的是许安,他说出了五人共同的心声。
沈彤微笑:“你们虽然是来抓我娘和我的,但是你们只是执行者。有人杀人,有罪的是那个人还是那把刀呢?当然是那个人,而不是那把刀,而你们只是刀,所以我只会去恨拿刀的人,而不是你们这把刀。”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童音清脆。他们是刀,只是刀,任何人都能拿在手里的刀。
飞鱼卫的兵器是刀,绣春刀;他们也同样是别人手里的刀。
刀有很多种,长刀、短刀、弯刀,但是对于持刀人而言,却只有两种刀,好用的和不好用的。
小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以前你们是飞鱼卫,但是现在你们不是了。我找到你们,是因为你们和我是一样的人,亡命天涯,却心系亲人的人。”
“可是......沈姑娘......你还是个孩子。”这一次说话的是王双喜,他不是擅言之人,这句话说出来顿觉不妥,可是话已说出,已无法收回。
但是这也是他心中所想。
他们是刀,但是她想做持刀人,她还不配,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
沈彤站起身来,她绕过火堆,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他们一起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
忽然,沈彤身影一闪,下一刻,她的手已经探到王双喜腰下,刷啦声响,王双喜的绣春刀已经在她的手中!
闪身、出手、夺刀,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五人反应过来时,沈彤已经把绣春刀递给了跟着她走过来的芳菲。
芳菲双手捧刀,恭敬地送到王双喜面前:“王壮士,请收刀。”
王双喜面红耳赤,他的右手已残,那把刀对他而言已成摆设。
他没有接刀,满脸羞愤:“沈姑娘,为何要如此戏弄于我?”
沈彤脸色郑重:“请问王壮士八岁时的武功与我此时相比,孰高孰低?”
王双喜明白了,沈彤是为了他刚刚说的那句“你还是孩子”,是啊,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子,难免会小心眼,所以才会夺下他的刀。
王双喜脸上的羞色渐淡,他苦笑道:“王某八岁时还没有摸过刀,自是比不上沈姑娘的。”
芳菲依然站在他面前,双手捧刀,恭恭敬敬。
王双喜看了那把刀一眼,别过头去。
“那么请问,若是王壮士没有伤到这条手臂,我能否如现在这般轻松夺下你的刀呢?”沈彤声音朗朗,咄咄逼人。
所有人都知道除非华陀在世,否则他再也拿不起刀了,同为练武人,他们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所以没有人在他面前刻意提起,鲁莽如路友也绝口不提,他们尽量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健康的人。
然而,沈彤不但挑了他显示自己的武功,而且她还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的话,就如一把刀,准确无误地刺到王双喜的心口上。
“沈姑娘,你要是不高兴就冲我来......”路友早就忍不住了,他大声嚷嚷。
沈彤没有看他,路友也把后来的话硬生生咽进肚子里。
因为王双喜开口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的手臂没有废掉,你夺不走我的刀。”
“好,你今年也就二十几岁吧,你八岁时尚未摸刀,那么你的右臂也只练了十几年而已,如果你从现在练起,十几年后你的左臂能用刀吗?”沈彤望着他,双目炯炯。
王双喜愕然,怔怔一刻,他的声音中竟然有些发抖:“......如果我不死,用不了十几年......我能,一定能!”
沈彤笑了,笑容灿烂,她指指芳菲捧在手里的刀:“那么,接刀吧。”
王双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臂抬起又颓然落下,但是他的左臂却稳稳地抓住了刀柄。
刀归鞘,人已躬身:“王双喜以半残之身谢沈姑娘点拨,如我不死,他日定当与沈姑娘一试高下。”
沈彤站着没动,受了他一礼。
她昂着头,神色平静:“正如王壮士所言,我还是个孩子。但是你们来说,我这个孩子可否会拖累你们?”
五人对视,